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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得內廳,喝了一口茶水,敘了幾句舊,周楠就說起自己來京城任職的事情。

  王若虛聽得很認真,感慨道:“我說你一個吏員沒事怎麼跑京城裡來,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你竟然去唐應德麾下效力一月,還立了戰功,投筆從戎,難得難得。”

  聽他誇獎,周楠心中得意,正要謙虛。王若虛不動聲色補刀:“也對,你不是正經出身,要想做官,也只能走行伍,不然終身都是胥吏,如何翻得了身?這條路子也走對了。”

  又嘆道:“想不到淮安親軍案是你告發的。對,我輩行事本該如此。天地間本有公理,無論是誰,做錯了事就當絕不容情。至於一身安危,同國家社稷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子木你看起來是個圓滑之人,其實骨子裡卻有一股浩然之氣,老夫當初還真是看錯你了。”

  最後,又道:“子木,你雖然才學出眾,可終究只有秀才功名。按說,你入了吏流,不能再參加科舉,做行人甚為不妥。不過,這次既然朝廷下了恩旨,對你而言也是天大機緣。明年鄉試,後年春闈考試他一個進士出來就是了。如此,別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周楠苦笑:“我已經十多年沒有摸書,這次若是去考,怕是要名落孫山。久仰主事道德文章當世一流,下官倒想拜在你門下學習制藝。”

  王若虛一擺手:“你十年多沒摸書,老夫何嘗不是如此。八股時文只不過是一塊敲門磚,用完就丟,甚是無趣。若收你做門生,老夫豈不是誤人子弟。這事我真教不了你,再說了,作文這種事情不外是多背多寫,沒有什麼捷徑,你我以後做個忘年交好了。”

  其實,周楠也沒有拜入王主事門下的心思。這王大人就是個老文青,言必談詩詞歌賦。真到他那裡讀書學習,搞不好成天喝酒做詩,什麼事也做不了。

  他之所以提出要做老王的學生,不外是想和這個手握人事權的官員進一步加深私人交情。

  聊了半天,周已是中午,王若虛也懶得管等在他里的一眾山東官員,就拉了周楠走出皇城,說是要尋個酒樓好好敘舊。

  周楠:“老大人客氣了,今天還是下官請吧!”說著就要朝旁邊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酒家走去。

  王若虛笑著拉住他的手:“子木小友,尋常酒家又有什麼意思。此處酒菜也是普通,換個有趣的地方好了。”

  原來,這條街開了大大小小十幾戶酒家,因為挨著皇城。中央各大衙門的官員們吃厭了司廚的飯菜多半會來這裡就地解決,隨便和進京辦事的人說些不適合在衙門裡說的話。

  來的人實在太多,酒家也不愁沒有生意,飯菜的質量也不是太好。

  周楠問:“老大人可有好的去處?”

  王若虛指著西面:“前方一千步就是教坊司,咱們去那裡吃。”

  周楠背負著風流浪子色中餓虎之名,其實穿越到明朝之後,如果不是因為不得以,平日裡卻是從來不去花街柳巷的。對於大名鼎鼎的教坊司,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他還是心嚮往之,有心來個實地考察。

  就笑道:“王主事,你我現在都是朝廷命官,去教坊司好象不太妥當吧?”

  王若虛:“你我過去確實容易被言官彈劾,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不過,這事也尋常,每隔得一兩日就有官員因為去司里玩了被御使上書彈劾。被彈劾的人多了,也沒人當回事。真要較真,禮部第一個不答應。鬧起來,大家也沒趣。”

  話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和周楠一道脫掉身上的官服,交給隨從,吩咐他們先送回家裡去。

  所謂教坊司,就是官辦的青樓。裡面妓女們都是罪官家被發配為奴的女眷,歸禮部管。、

  禮部,顧名思義,就是掌管國家意識形態的部門,務虛多於務實。主要工作是每天天不亮就立在太和殿外的廣場上,組織官員排隊參加早朝,看看誰衣著不整,或者不遵守組織紀律,就記在小本子上面。

  另外就是給天下官員鑄造官印,安排各大機關參加各項國家公祭祀典禮。典型的清水衙門,在六部中最窮。

  教坊司這種地方就是傳說中的銷金窟,帳目也比較亂,所以,每日的收入會按照一定比例抽頭成為禮部官員的補貼。

  正因為如此,禮部倒是歡迎大家去嫖,嫖的次數越多越好。如果各位大人能夠以教坊司為家,那就最好不過了。否則,沒這筆外快,大伙兒單靠每月幾兩銀子的俸祿,非餓死不可。就算不餓死,也會因為營養不良而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所以,他們也會為官員們對無煙工業的考察活動提供一定的保密服務。

  為御使舉報官員狎妓一事,禮部還狠狠地和都察院懟過幾次。

  脫掉官服,周楠和王若虛各自只穿了一件貼身小棉襖,顯得有些衣冠不整。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哈哈大笑起來。大有後世“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昌。”之損友意趣。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明朝討薪人

  二人又走了千餘步,一身都走得熱了,筋骨也活動開來。

  很快就鑽進大街邊上一條胡同,有大約三里長。卻見眼前亭台樓閣、朱戶繡樓、鶯鶯燕燕。風中,有絲竹之聲不絕而來,空氣中瀰漫著脂粉的香味,倒不覺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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