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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也小,就一片低矮的青磚平房,過了儀門,眼前是一片小院子,地面都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幾隻麻雀在雪裡翻找草籽,一無所獲之後無奈地飛走。

  接待周楠的是一個姓高的右司副,在行人司的大廳堂里。

  不得不說,這年頭能夠中進士的人顏值都高。此人大約四十出頭,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帥大叔一枚。

  道理也很簡單,一個讀書人一旦中了進士至少得授一個七品知縣,你得面帶威儀才震得住百姓。若是長得和葛優一樣,大家一看就笑場,朝廷顏面何存。

  周楠根據朝廷制度將自己在淮安府任知事時的官照還有朝廷的委任遞過去,高司副剛開始的時候還滿面笑容。可一看他的履歷,卻只是一個秀才,頓時就鐵青了臉,喝道:“荒謬,一個小小的秀才就想進行人司,本官怎麼沒接到吏部的行文?”

  因為不明白這姓高的底細,也知道行人司的官員前程極好,周楠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怒氣,耐心地說:“應該是朝廷發的恩旨,沒有經過內閣和六部。下官早年坎坷,前番得了事功,調來行人司寄名。鎖廳之後就會去參加明年的鄉試,朝廷恩准待中進士之後才來當職。”

  “一個小小的吏員雜流也進行人司,這是亂命,本官羞於與你為伍。官員任免乃是公器,你去找吏部吧!”高司副拍案而起,連聲呼喝叫書辦把周楠趕出去。

  周楠心中的怒氣再也遏制不住:這廝純粹是神經病嘛,我得了朝廷任命,又不問你要一文錢工資,你罵什么娘,還要把我退回吏部,這不是打老子的臉嗎,你又有什麼權力不接受組織安排?

  也對,他確實有這個權力。

  這麼想,還真叫人負氣。

  原來,明朝的中央權力結構總的來說分為兩大塊——皇權、相權。

  中國自古有天子於士大夫共治天下,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很多事情,並不是你皇帝一個人說了就算。

  皇權就是法統,也就是說,皇帝相當於憲法,乃是仲裁者。

  而具體治理國家的則應該是士大夫,是宰相。

  皇權的代表是軍隊、監獄、特務這些暴力機關,而相權的代表則是文官系統。

  從春秋戰國到明朝,皇權和相權都是相互鬥爭、相互制約,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只有到了滿清,清朝皇帝把全天下人都變成自己的奴才,皇權相權的鬥爭才最後分出勝負。最後,滿清政權也在西洋人的堅船利炮下徹底崩塌。

  有明一朝,皇帝的權力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朝廷政務,大臣的摺子遞上去之後,首先得內閣的相爺們擬票寫下處理意見才能落實。若是皇帝越過內閣直接下旨,大臣們完全可以直接退回去,皇帝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是明朝的政治遊戲規則,在士大夫文官集團看來,一個聖明天子就該“垂拱而治。”你老還是安心當廟裡當泥菩薩接受咱們的香火供奉吧,其他事情就別操心了。

  周楠不是進士出身,正印官是做不成的。淮安事了,吏部和內閣的意見是調他去臨清州通判,升一品,依舊做雜流,也符合國家用人制度。

  可嘉靖皇帝直接下旨讓他來行人司,這已經是犯了文官集團的大忌了。

  周楠正琢磨著如何出心中這口惡氣,突然,外面進了一群官員,大約二十來人,都著綠色官服裝,不用問都是行人司的官員。

  為首那人身著朱袍,年紀大約五十來歲,看他胸口的補子,乃是正七品。不用問,這人應該是行人司司正秦梁。

  高司副忙站起來,拱手施禮:“見過司正。”

  秦梁朝點點頭,又看了周楠一眼,道:“都到齊了,議事吧!”就坐到主座上。

  其他二十來個行人分別立與兩旁,周楠位於右邊,很自然地和這些同僚立成一派。

  他四下看了看,心中感嘆,果然是天之驕子,這精氣神和地方官吏迥然不同,一個個還年輕得不象話。

  卻見這些行人們年紀最大的也就四十出頭,年輕二十一二模樣。他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杆,面帶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風發意氣。

  周楠自認為自己也算是有氣質之人,落到這群滿臉儒雅的進士中,還真是異類。

  秦梁又看了周楠一眼,然後掃視眾人,輕咳一聲,緩緩道:“爾等休要意氣用事,都是讀聖賢書的,其中道理自然知曉。若是生出事來,本官決不輕饒。”

  一個行人不忿,向前一步,喝道:“司正這話說得好,都是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的,其中道理大人懂嗎?自古從來沒有聽說過朝廷與民爭利的道理,傳了出去,豈不是一場笑話?”

  有人開頭,立即又有兩個行人站出來:“李行人說得是,朝廷亂命我等如何能受,想必是司正想要藉此東風有所作為。司正志存高遠,下官佩服佩服!”

  這話中已經是夾槍夾棍了,直接對頂頭上司挖苦諷刺。

  周楠聽得瞠目結舌,這幾個行人如此頂撞上級,就不怕被穿小鞋嗎……咦,他們還真不怕。都是朝廷命官,你秦梁就算有心報復也不能把我給開除了。而且,行人司本就是個給皇帝頒旨跑腿的清水衙門,你給我穿小鞋,大不了不派我出差,還樂得清閒呢!

  見大家要鬧起來,高司副一臉鐵青,正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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