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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下人半年到頭也見不到幾錠碎銀子,見到錢,七叔公還沒有說話,他渾家就一把奪了過去,眉開眼笑:“夠了夠了,雲娘,你守了十年可算是把人給守回來了,走到我那邊幫個忙把晚飯給整了。”

  雲娘屋中究竟是什麼情形周楠一無所知,這個時候如果和她一起回屋,難免要露出破綻,不如先把她打發到七叔公家去做飯,自己也好先熟悉一下地形。就笑道:“多謝七嬸,雲娘,我這些年日思也想就想著吃你做的飯,今天你可要親自下廚房啊!”

  聽到相公說想念自己的廚藝,雲娘心中歡喜,點點頭,對周楠柔聲道:“你先回屋去歇著,我去去就回。”

  等到雲娘離開,周楠一進木屋,就被眼前的清貧嚇住。

  實在是太破了,裡面只有兩間屋。外面是堂屋,放在一張小方桌和三張小板凳,裡屋則只有一張小床。蚊帳早已經破如篩子,怎麼打補丁也補不好。一張草蓆也磨破了,露出下面的稻草。

  屋中黑暗,腳下雖然鋪了木地板,卻已經朽壞。人走上去,轟隆著響地動山搖,一不小心還將腳卡在縫隙中去。

  他也是好半天才適應了,裡屋的黑暗。卻見,屋子靠北的板壁上釘了一排竹釘,上面掛著不少衣服。有粗布裙衣,有男子的長衫短褐,都洗得乾淨。不用問,裙衣是雲娘的。而男子的衣裳則屬於周秀才。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保留著丈夫的衣服,可見是一個痴情忠貞的女子。

  在牆角還放了不少書,都被老鼠咬碎了,還有一方硯台和兩支毛筆。

  周楠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看,卻是《大學》上面有人用筆圈圈畫畫,還做了註解。不用問,定然是周秀才的手筆。字跡清秀整潔,卻不是太好,至少比自己還差了些。

  周楠學的是文科,從小就喜歡寫毛筆字。從七歲起,家裡就買了柳公權、顏真卿、啟功、王羲之的字帖反覆臨摹,二十年下來,倒是寫得一手好字。參加工作之後,單位里的告示、橫幅基本都是他包圓了的。

  練毛筆字的關鍵是要讀帖,現代人只要你想,去新華書店賣,或者直接打開電腦一搜。無論是王羲之還是衛夫人,想學什麼有什麼。而古人則沒有這個條件,全靠師承。老師寫的字是什麼模樣,你就是什麼模樣。形乎其中,得乎其下,周秀才的字也只算是中下。

  翻了半天書,周楠覺得甚是無聊。他雖然是文科生,對國學也有興趣。可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後又不打算參加科舉考試,就扔到了一邊。隨手將牆壁上的周秀才的衣服摘了,又在床頭尋了一枚皂角跑堰渠邊上,洗了半天,總算是將身上泥垢洗掉。

  洗了澡,換成乾淨衣裳,一身都清爽了。回到屋中,雲娘已經端了晚飯回來,有濃郁的肉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定睛看去,雲娘正低眉順眼地坐在小桌前等候。

  今天的晚飯頗豐盛,一缽白煮黃雞,一份韭菜炒雞雜,還有一大盆糙米飯。

  周楠大喜,上等土雞,別說自己這半年來風餐露宿,這種綠色生態食物在現代社會也不容易吃到。

  當即再也忍不住跨進門去,槍過一隻雞腿就大口地咀嚼起來:“好吃,好吃……咳咳……”一個不小心,竟然嗆著了。

  周楠突然衝進屋來叫雲娘一驚,洗乾淨之後,眼前這個俊俏的相公看起來好象和以前有些不一樣。雖然眉眼都相似,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相公的舊衣裳穿在身上繃得也有些緊,全然不似十年前那瘦瘦弱弱的模樣。

  不過,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顯然是餓壞了,也不知道以前吃過多少苦。雲娘心中一酸,伸出手輕輕地拍在周楠的背心,傷感地說:“相公,你慢些,慢些……相公,你喝口雞湯。”

  喝了一口湯,周楠將那塊雞肉吞了下去,坐定,夾了一筷子雞雜放進雲娘的碗裡。蘊釀了一下情緒,裝出輕深意重的模樣,道:“雲娘,你也吃,辛苦你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當年就不該那麼衝動以至壞了事,留你一個人孤零零在家裡。”

  雲娘紅著眼圈,是的,這就是我那相公,他還是從前那麼溫柔體貼。她輕輕地扒拉著碗裡的飯粒,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周楠的臉,怎麼也捨不得挪開:“相公,你高了,壯實了,口音也變了。”

  聽到她著話,周楠驚得手中的筷子都快掉下地去。周楠在現代社會是西南地區人氏,說的是西南方言。後來他在北方讀大學,又在北方工作,自然而然地學起了北京話。可惜,他在語言上沒有什麼天賦。因此,他的口音怪怪的,以往經常被同事拿來開玩笑。

  淮安府說的是淮安方言,淮安話屬於北方方言,周楠能夠聽懂,可叫他說,卻是抱歉。先前在祠堂里的時候,場面實在太亂,大家還不覺得。可接下來村民肯定會發現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這算是周楠穿越到明朝後所遇到第一場危急,如果一個應對不當,雲娘估計馬上就會驚叫出聲,那屋可還有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了的周楊一家老小。

  好吧,如果我連區區一個弱女子也搞不定,也沒有資格在古代生存下去。各位觀眾,且看我影帝級的表演吧!

  周楠立即換上一副悲哀的神情,長嘆道:“雲娘,未免得你傷心,其實遼東十年的事情我本不打算講的。我本一個謙謙士子,又是十六歲的弱冠少年。從小讀書,什麼時候做過農活。可一發配充軍,整日被人驅趕去打石頭、修城堡,給軍官建樓堂館所,累得半死。一頓竟然……竟然能夠吃一斤多米飯……個子個塊頭也見風長……有辱斯文,體面喪盡。在遼東十年,整天和野人軍漢擠一個窩棚,說得一口遼語,老家的話也講不囫圇。真真是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漢人學得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簡直是生不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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