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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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汁來了。

  「太子殿下圖謀造反,封閉京城,據說雍州軍已經出現在京城附近。」李暄平淡地重複了一遍。

  「……」皇帝張了張口,臉上從黑變白,又從白變紅,陰晴不定。

  「陛、陛下?」身邊伺候的尹淑妃心驚膽戰地叫了一聲。

  李暄身後的蘇青崖見狀,指尖銀光一閃,隨即,一根明晃晃的針就釘在了皇帝額頭上。

  「啊~」尹淑妃倒是被嚇得一聲尖叫。

  「閉嘴!」蘇青崖厭煩道。

  皇帝原本只覺得腦中一片暈眩,眼前發黑,直到頭上微微一下刺痛,猛地那些重影幻覺都散了個乾淨,眼前也漸漸清晰起來。

  「陛下冷靜。」李暄淡然道。

  「朕……沒事。」皇帝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終於明白這位小皇叔打著議事的名義把侍從都趕下去,卻帶著個大夫是幹什麼的了,果然是……不行了啊,這副身體。

  然而,下一刻,皇帝轉頭看了身邊扶著他的尹淑妃一眼,臉色又有些古怪。

  李暄把侍從都趕了下去,卻留下了這個女人,讓她聽到如此機密的事,沒事嗎?

  「還有一件事。」李暄說著,目光轉向了尹淑妃。

  「不關臣妾的事,陛下,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啊。」尹淑妃心中一跳,慌亂地道。

  太子居然謀逆……這個消息已經讓她這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女人茫然不知所措了,可如今的情勢很明顯,能被寧王拿來和太子謀逆放在一起說的事,絕對不會小。

  可是她一個宮妃,十一皇子也還小,尹家現在的勢力大減,根本不可能參與進什麼大事裡啊!

  「還有什麼事?說!」皇帝一把推開尹淑妃,厭惡地看了她一眼。

  皇帝不傻,尤其這會兒腦子清明得很,李暄留下這個女人,只能說明,尹氏和太子謀逆有關。

  「陛下,凌元帥求見。」就在這時,帳篷外的侍衛稟告道。

  「看來是沒錯了。」李暄嘆了口氣。

  江轍的身份不在凌從威之下,一個文臣之首,一個武將之首,若是凌從威找到了江轍一起求見,侍衛斷然不可能不提江轍的名字。

  「怎麼?」皇帝心下一沉。

  太子謀逆……還能有比這個更糟糕的消息嗎?

  「陛下。」凌從威一臉嚴肅,風風火火地衝進來,看了李暄一眼,搖搖頭。

  他與江轍分統文武,是平級,這話顯然還是李暄來說比較合適。

  「太子謀逆,背後大約是丞相江轍。」李暄道。

  「背後?」皇帝咬牙道,「為什麼不是脅從?」

  「陛下要聽實話嗎?」李暄抽了抽嘴角。

  「當然!」皇帝一拍桌子。

  「太子……沒那智商。」李暄答道。

  「……」皇帝無語。

  「不動聲色地掌控雍州軍,太子殿下……確實城府不夠。」凌從威也點點頭,「何況,事情尚未明朗,江丞相卻不見蹤影,顯然是早有準備的。」

  「江轍!他一個寒門孤兒出身的進士,不過二十餘年就位居一國之相,朕……還有哪裡對不起他了!」皇帝憤怒地盯著花容失色的尹淑妃,語氣中的冷意,相信此刻要是江轍在眼前的話,早就被他的目光凌遲了。

  凌從威動了動唇角,沒說出話來。把江漣漪指為太子妃就已經錯了,可是江轍一世聰明,這個女兒卻實在蠢笨不堪。

  「陛下,江、江轍謀逆,尹家定然是不知情的。」尹淑妃顫聲道。

  「不知情?」皇帝一聲冷笑道,「九族之中,其一為妻族,尹家知不知情,有什麼意義嗎?」

  「陛下饒命!」尹淑妃是真的要哭出來了,這些年皇帝打壓世家,在蕭家沒落之後,尹家隱隱有世家之首的趨勢,仗著就是淑妃和江轍兩張王牌。她在宮裡和周貴妃相鬥不落下風,也仰仗妹夫良多。可是,一旦江轍和謀反有關,這一切就都是株連的罪證!除了她和益陽公主、十一皇子大概能保住性命之外,尹家其他人……

  想著,她就不禁冷冷地打了個寒戰。要是沒了尹家,就算自己還活著也生不如此,一雙兒女的下半輩子也都毀了!

  「愛妃,你最好保佑太子謀反成功,否則……」皇帝陰測測地看了她一會兒,喝道,「來人!把尹氏帶下去好生看管!」

  「是。」兩個侍衛應聲而入。

  皇帝的親衛不會問為什麼,既然聖上開了金口,那麼這個女人不管以前是什麼身份,從現在開始就是囚犯。

  「陛下,益陽公主和十一皇子?」李暄問了一句。

  「和尹氏關在一起。」皇帝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回答。

  「陛下!益陽和小十一是您的親骨肉啊!」尹淑妃失聲道。

  「朕不興殺兒子。」皇帝一聲冷哼。

  他雖然不會殺了自己的親骨肉,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防,不管是他們心生不滿會做出什麼,還是江轍會利用他們做點別的,都先關起來,等有了結果再說。

  門外,尹淑妃的慘叫聲戛然而止,顯然是被侍衛堵了嘴。

  「陛下,臣已經重新布置了守衛,只是,雍州軍多騎兵,若是那兩萬軍馬有一半是騎兵的話,獵場一馬平川的地勢太容易發揮了。」凌從威憂慮道。

  「若是返回京城呢?」皇帝問道。

  「雍州軍駐紮在扶雲縣。」凌從威跪坐在書案前,攤開地圖,解釋道,「扶雲縣距離京城不過三十里,比我們更近,半途就會撞上,哪怕他們在扶雲縣多修整一日,可京城城高牆厚,太子殿下只要封閉四門,我媽這兩萬禁軍……連雲梯都拿不出一架,根本只能望城興嘆。太子僅靠數千人馬也能堅守數日,足夠雍州軍前後夾擊了。」

  「若是退守獵宮呢?」李暄沉吟道。

  「短期內確實可行。」凌從威點了點頭,隨即又苦笑道,「可是,殿下應該知道,秋獵原本就只有三天,加上獵場中有豐富的獵物,所以禁軍並未帶上足夠的軍糧,就算加上獵宮中儲存的一些,也不夠五日使用。」

  「五日,還不夠周圍的軍隊前來救駕嗎?」皇帝怒道。

  畢竟禁軍也有兩萬,正面和雍州軍交戰也未必就一定輸,何況是堅守五日呢,他絕不信附近州郡的兵馬都能跟著太子叛亂,就是京畿大營那五萬兵馬,雖然還未整合完畢,可畢竟人數在那裡,又有良將率領,也不是雍州軍吃得下的。

  「可是陛下,獵宮原本並不是為了戰爭修建的,只是一處別宮而已。」凌從威苦笑道,「理論上,兩萬禁軍據守五日絕無問題,可事實上,獵宮頂多能塞進去五千人,還要留出位置給皇室宗親、文武百官,而獵宮外面並沒有能紮營的地點,最近也是獵場了,到時候只要派一支軍隊牽制大軍,只剩獵宮的花架子城牆和幾千士兵不可能守住五日,兩日都勉強。」

  「那怎麼辦?」皇帝怒道。

  「陛下冷靜。」沉默中的蘇青崖上前一步,又是一根針扎在皇帝手背上。

  皇帝僵硬了一下,嘴角一抽,看看蘇青崖,又看看手背上還在晃動的銀針,卻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過,頭腦卻冷靜下來,之前那種暈眩感也消退了不少。

  凌從威也鬆了口氣,幸好有這位蘇大夫在,要是這時候陛下被氣病了就更麻煩了。

  「陛下,長樂郡主來了。」門外的侍衛又稟告道。

  「宣。」皇帝立刻道。

  凌從威的臉色也有些古怪。他知道皇帝寵信長樂郡主,也知道這個女子不簡單,可畢竟是如此大事,讓一個女子參與,合適嗎?

  「陛下。」秦綰走進來,身上已然是一身深色的利索裝束,頭髮用絲帶挽起,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地方看不見一丁點兒飾品的蹤影,素淨得過分。

  不過,這也讓凌從威的眼神更古怪了。

  這時候有心情去換衣服,還是打扮成這模樣,分明是怕首飾會反光,影響隱蔽,這是刺客和暗衛才會有的習慣啊。

  「有什麼消息?」皇帝問道。

  「去打探的人回來了。」秦綰直接道,「京城已經在太子的掌控之中,京畿大營方面沒有動靜,還有……鞏義橋被拆毀了。」

  「混帳!」皇帝幾乎吐出一口血來。

  年輕時他也曾親征北燕,滅絕南疆,自然是有戰略眼光的。

  鞏義橋……雖然是很不起眼的一座橋,可是沒有了它,就是如鯁在喉,讓人上不去,下不來,憋得難受!

  秦綰臉上的神色很平靜。不用想也知道,這麼毒的眼光,肯定是虞清秋安排的。

  身為智宗傳人,虞清秋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李鈺自取滅亡的,他既然肯出手,說明了在虞清秋眼中看來,李鈺至少能有七成的勝算。

  「你們……倒是想個辦法!」皇帝憤怒道。

  若是直接一戰,雍州軍沒有後顧之憂,可這裡卻有很多重要人物,傷亡不起的。何況,皇帝雖然不想承認,可心裡卻明白,自己老了,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衝勁,竟然……不敢賭命了。

  「倒是有個冒險的辦法,凌元帥參詳參詳?」秦綰沉默了一下才道。

  「郡主請說。」凌從威也顧不得計較她一個女子能對軍事有什麼見識了,說不得能有點啟發呢?

  「若是不據守,主動出擊如何?」秦綰道。

  「主動出擊?」凌從威一愣,下意識地道。

  「李鈺能用的精兵,也就兩萬雍州軍,不可能再多了。」秦綰娓娓而談道,「李鈺想殺死陛下,他是儲君,到時候只要掩蓋事實,自然能名正言順登基,可是……如果拼光了這支軍隊,李鈺敢不敢帶著他的親軍從城高牆厚的京城裡走出來?」

  「這個……」凌從威被問住了,半晌才道,「郡主的意思是,不惜禁軍的兵力,哪怕是一換一,打殘了雍州軍?」

  「兩萬對兩萬,不吃虧啊。」秦綰漫聲道。

  「這……」凌從威皺著眉,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為有皇帝在,所以他想的一直是堅守數日,就地待援,很快,邊上的陳州、錦州兵馬,甚至京畿大營都會來救駕的,兩萬人根本不算什麼。太子要速戰速決,而他們,拖得越久越有利。

  可是,秦綰卻說,既然守不住,不好守,那就打吧。就算互相拼光了軍隊,皇帝在獵宮孤立無援,可李鈺敢不敢走出京城?

  到處會有勤王的兵馬到來,這時候比的就是速度,而秦綰敢肯定,李鈺絕對沒有膽量在這種情況下,只帶著一千親衛就來獵宮,萬一路上撞上一支兵馬,可連返回京城拒城堅守的後路都沒有了。就算派別人出兵,可沒有了親衛軍壓陣,京里被繳械的禁軍、退守皇城的大內侍衛暴動,來個瓮中捉鱉怎麼辦?至於先把那一萬沒有武器的禁軍屠了……別說秦綰看不起李鈺,就連凌從威都看不起。

  李鈺,沒那個魄力下屠殺令。

  「有點冒險啊。」凌從威舉棋不定道。

  「本王覺得,可以試試。」李暄說著,手指在地圖上微微一點。

  「王爺想……打埋伏?」凌從威眼睛一亮。

  「這裡是扶雲縣過來的必經之路,兩邊有土坡,草木茂盛,可以埋伏軍隊,最重要的是,章重錦肯定想不到,陛下身邊只有兩萬軍隊,竟然還敢分兵埋伏他。」李暄淡淡地說道,「運氣好,或許直接廢了章重錦,運氣不好,至少盡力拼殘了他的軍隊,陛下也就安全了。」

  「陛下身邊不能真的不留人。」凌從威搖頭道。

  「要是兩萬對兩萬,埋伏成功的話,我們就贏了。」李暄嘆了口氣道,「凌元帥帶五千軍隊保護陛下前往獵宮暫避。我們時間不多,來不及準備什麼,一個埋伏搶個先手,可以拉近兵力的差距,最後還是要靠士卒死戰。」

  「臣身為元帥,衝鋒陷陣當仁不讓,還是王爺……」凌從威反對道。

  「本王擅長突襲,不擅守城。」李暄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凌從威啞然。好吧,這倒是事實。

  「我跟你一起去。」秦綰抬頭,靜靜地說道。

  李暄微微皺眉,一臉的不贊同。

  「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秦綰認真道。

  「不,我怕李鈺孤注一擲再派刺客來。」李暄道。

  秦綰一愣,隨即沉默不語了。

  虞清秋……他肯定是做得出來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陛下以為如何?」李暄問道。

  「小皇叔……有幾分把握?」皇帝澀聲道。

  一萬五對兩萬,看起來相差不大,可那是步兵對至少一半是騎兵的雍州軍,再加上雍州軍是和北燕交戰過的老兵,禁軍雖然一應供給都是最好的,訓練也從未落下,可卻被邊軍稱之為沒見過血的花架子。

  「盡力而為。」李暄一聲哂笑。

  「那便如此吧。」皇帝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調集軍隊,陛下也連夜趕往獵宮構架防禦工事以防萬一吧。」李暄起身道,「就算能打殘了雍州軍,也要防著小股亂兵,甚至……太子真的孤注一擲。」

  「王爺放心。」凌從威凝重地一拱手。

  「那麼……我去找找丞相大人吧。」秦綰一笑道,「這種手段,還是我更擅長啊。」

  「有勞了,不過,留著江轍性命,朕有話要問。」皇帝道。

  「是,陛下。」秦綰笑笑,快步走出皇帳,沒幾步就追上了李暄。

  「照顧好自己。」李暄認真地道。

  「這該是我的台詞吧。」秦綰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放心,我也是很惜命的,就算……也不會來個以身殉國什麼的。」李暄壓低了聲音,微不可聞道。

  「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秦綰也笑得眼睛彎彎的。

  萬一這次真被李鈺成功了,可只要她和李暄不死,完全可以再拉一支軍隊打回來,怕什麼?

  「我走了,這邊你多看著點,我很擔心沒有露面的江轍。」李暄又道。

  「我知道。」秦綰也收斂了笑容,凝重地點點頭,隨即停下了腳步,看著他漸漸遠去。

  「擔心的話就一起去唄。」唐少陵又不知道從哪裡神出鬼沒地冒出來。

  他武功高,普通侍衛根本看不住他,何況他畢竟是來報信的,總算是有功,總不能把人栓了鐵鏈當囚犯關起來吧。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擔心了?」秦綰一聲冷笑,走了幾步,忽的又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亦步亦趨跟著她的唐少陵。

  「幹嘛?」唐少陵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好像……沒什麼地方有問題吧?

  「你老實說,你來報信,是不是想混進大營,好刺殺陛下?」秦綰開口道。

  「錚!」她這話完全沒壓低聲音,不遠處的侍衛聽見了,紛紛拔出刀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喂喂,我是冤枉的!」唐少陵暴跳如雷,眼見侍衛們已經想動手抓人了,趕緊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又苦著臉道,「秦姑娘,秦大小姐,郡主娘娘,就算我得罪過你,也不能這麼陷害我嘛,你見過哪個刺客這麼高調的!」

  「你是正常人麼?」秦綰冷哼。

  「……」唐少陵的表情頓時僵硬。

  突然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簡直讓自己無言以對怎麼辦!

  秦綰揮揮手,讓圍上來的侍衛退開,又道,「你說你不是刺客……那麼,干件事如何?」

  「你說。」唐少陵有氣無力道。

  「幫我去宰了章重錦。」秦綰很淡定地說道。她反正不信唐少陵不知道章重錦是誰。

  「啊?」唐少陵傻眼,喃喃自語道,「那我不就坐實了刺客的名頭了?」

  「去不去?」秦綰只問道。

  唐少陵皺著眉,苦思冥想了一陣,還是搖搖頭,一臉誠懇道:「這個真不行,上次我就說過,不能幫你殺朝廷官員。」

  「這不行那不行的,留你在這裡有什麼用?浪費糧食嗎?」秦綰不滿道,「這要是打起來,哪個不是朝廷的人?你都不殺?」

  「這個……小卒也罷了嘛。」唐少陵很無辜地看著她,「至少,我在這裡還能保護你啊。」

  「你是來保護蘇青崖的?」秦綰心中一動,若有所思。這倒……算說得過去。

  不過,她讓蘇青崖留在皇帳中,一方面讓蘇青崖顧著點皇帝的身體,另一方面,還有比皇帝身邊更安全的地方嗎?

  「他現在挺安全的。」唐少陵想了想,沒承認,卻也沒否認,「倒是你不太安全,我就替他保護保護你唄。」

  「既然如此,就請唐少俠好好跟在我身邊保護我吧!」秦綰聞言,直接說道。

  「你不是應該說,我不需要你保護之類的嗎?」唐少陵道。

  「為什麼?」秦綰驚訝道,「有個高手自願保護我,為什麼不要?省點力氣也好啊!」

  「要點臉行嗎?」唐少陵淚奔,高手榜排名,聖山憑什麼把你排在我上面啊,這都不長眼睛的麼!

  「行了,跟我走。」秦綰也不多廢話,直接揪著他就走。

  既然不知道唐少陵究竟是什麼目的,還是放在自己身邊看守最保險些。

  「郡主。」回到自己的營帳,顧寧一臉沉重地迎了上來。

  「荊藍的傷勢如何?」秦綰低聲問了一句,走進帳內。

  「小姐,我沒事,不影響趕路。」荊藍趕緊起身。

  「坐著吧。」秦綰揮手道,「我們退守獵宮,你只要撐到獵宮就夠了,執劍你照顧好她。」秦綰吩咐道。

  「是。」執劍點點頭。

  看看沉穩的顧寧,又看看仿佛心不在焉的唐少陵,何況,大小姐自己就武功高強,只要不是在亂軍之中,確實不用擔心。

  帳外,已經開始傳來低沉的號角聲,是拔營的象徵。

  「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獵宮吧?」顧寧看了看天色,憂慮道。

  「凌子霄帶著兩千精兵,先行護著陛下和幾位皇子、以及一部分重臣,拋棄家眷和輜重,先行趕往獵宮布防。」秦綰答道。

  顧寧默然。

  不過,這個時候,不重要的人先被拋棄也是難免的,畢竟是國家生死存亡關頭了。

  秦綰並不怎麼擔心,橫豎秦建雲和長公主肯定是在第一批撤退的名單之內的,至於其他人她也沒那麼關心,頂多有點擔憂唐紫嫣和柳湘君。不過,就算章重錦的雍州軍贏了,畢竟也是東華的軍隊,連李鈺都不至於屠殺後宅女眷,只要不被捲入亂軍,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何況,秦綰現在也顧不上她們。

  「小姐,我們做什麼?」顧寧也察覺到了,秦綰顯然不準備跟著皇帝撤退。

  「鎮著那些女眷不亂起來,順便找找丞相大人躲去哪兒了。」秦綰有種感覺,江轍肯定是沒有離開獵場的。

  如果他就這麼走了,當初完全可以找個理由留在京城,陛下也不會料到他們有膽子造反,要是江轍抱個病什麼的,皇帝也沒到非要他隨行的地步。所以說,江轍在這裡必定是還有其他目的的,沒有完成之前,他不捨得離開。

  獵場上地方廣闊,人員雜亂,江轍身邊又有高手保護,想暫時躲藏一下真不是什麼難事。

  想著,她不禁又看向唐少陵。

  「看我幹什麼?我又不知道人在哪裡。」唐少陵很委屈。他就長了一張看起來像壞人的臉嗎?為什麼一有事第一個就懷疑他啊!

  秦綰沒理他,在帳內踱了幾圈,一邊沉思。

  雖然地方挺大,但江轍的臉辨識度也很高,如果是自己,會躲在什麼地方?

  「大小姐,侯爺派人來接小姐了。」一個侍衛在門外說道。

  「告訴爹爹,我和陛下一起,讓他不必擔心。」秦綰隨口說了一句。不管怎麼樣,這個時候秦建雲還記得來接她,無論其中有幾分是父女之情,她都會記得的,就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接走秦珠了。

  「是。」侍衛應聲而去。

  「執劍,你帶荊藍跟我爹一起走。」秦綰吩咐道。不管怎麼說,跟著秦建雲還是比較安全的。

  「是,小姐千萬小心。」執劍鄭重地說道。

  「知道了。」秦綰揮揮手。

  等他們都離開,又看看身邊僅剩下的顧寧和唐少陵,不禁一笑。也罷,真要有什麼事,他們三人聯手,生還的可能性比被一大堆侍衛保護著都高多了。

  「出去看看吧。」秦綰當先走出去。

  「喂喂,我說,給我弄匹馬啊。」唐少陵一拍腦袋,趕緊要求。

  這一會兒要是逃命,難道讓他兩條腿追著四條腿的跑嗎?

  秦綰隨手讓一個侍衛讓了匹馬給他,三人逆著人群,跑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

  眺望營地,可見軍隊分成了兩部分,一支往獵宮而去,另一支則更嚴謹些,奔赴相反的方向。

  「其實,你們的太子,腦子有毛病吧?」唐少陵忽然說道。

  「我也這麼覺得。」秦綰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對於李鈺,她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然而,再想到這個計劃是經過虞清秋同意的,她又不禁鬱悶了。

  李鈺腦子有毛病,虞清秋也是病得傻掉了嗎?怎麼會以為只憑兩萬雍州軍就能保證贏?還是說,他們還有別的底牌?

  秦綰掏出地圖,直接在馬背上攤開,仔細揣摩起來。

  附近五日之內能趕到的兵馬,京畿大營有冷卓然坐鎮,沒有她的首肯,冷伯伯是絕對不會出兵的,這種情況下,他按兵不動,隨時能截住雍州那邊的後續增援就足夠了。然後就是陳州軍,記得陳州軍的統領是凌從威的老部下,跟隨他多年的,曾經歐陽慧試探著拉攏過,卻碰了個軟釘子。那個男人,並不那麼好騙。

  再遠一些的兵馬,就算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禁軍?秦綰繼續搖頭。

  就算李鈺能收復京城的一萬禁軍,也不可能放心讓他們立刻掉頭攻打同僚。

  所以,只能是走偏門嗎?

  比如說,行刺?

  「餵……我真的沒想行刺你們皇帝好嗎?」唐少陵欲哭無淚。

  秦綰這才察覺到自己竟然把剛剛思考的都說出口了,聞言不由得一聲冷笑:「就算你去行刺也未必能成功,陛下身邊是有皇家暗衛的,那些人身手高絕,必要時都能代替陛下去死,刺客想要行刺,不太可能。」

  「我怎麼聽說前幾年有一次差點就成功了?」唐少陵好奇道。

  秦綰知道他說的是李暄重傷那回,搖頭道:「那次宴會,是陛下突發奇想去泛舟……皇家的暗衛也不會藏到湖裡去,那之後陛下就更謹慎了,暗衛從不會離他太遠。」

  唐少陵皺了皺眉,仔細回想,卻沒察覺到皇帳周圍有高手的氣息。

  「皇家暗衛可是最會隱藏氣息的人。」秦綰一聲哂笑。

  「那你呢?讓你去行刺成不成?」唐少陵道。

  「陛下對我沒有防備,所以……」秦綰一邊說著,不由得一怔。

  李鈺,該不會是想打她的主意?可他憑什麼認為他造反自己還會依舊站在他那邊?

  「誰?」就在她思考中,唐少陵一聲輕喝,彈指打出一縷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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