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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過頭來,瞧見一人戎裝站在門口,一張熟悉的面孔怔怔地看著我。他的眼裡滿是情滿是愛,倒映出無數個我。

  “多爾袞!”我認出他來。和花濺所說一樣,他蓄了短短的山羊鬍,鬢角有些灰白,若非臉上天生白淨,眼中滿是熱忱,我真要懷疑,我昏睡了十年而不是一年。

  多爾袞眼眶微紅,嘴角微動,慢慢地走過來,終於到了伸手能夠觸及我的地方,捧起我的臉頰,像捧了一個隨時會碎的泡沫:“他們說你醒了……這是真的。”

  我邊哭邊笑:“賴了這麼久床,再懶的人也該起床了。”

  他緊緊抱住我,再也不說半個字。

  時光仿佛停止在這一刻,我們兩人似乎從雪狼湖生死相搏的風風雨雨、歷史的榮辱悲歡、前世今生的兜兜轉轉中並肩同行,從未分離。

  李南珠帶著東娥以讀書為名識趣地退下了。

  花濺帶著兩個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回疏星閣布置晚飯。

  汀蘭軒里除了我和他的抽泣和喘息,寂靜無聲。

  過了許久許久,太陽都快落山了,終於多爾袞把我慢慢放開,仰頭大笑。

  我問他:“有這麼開心?”

  他道:“自然。都說久病床前無孝道,我可足足照顧了你這傻女人一年多,還以為還需四五十年,沒想到這麼快就解脫了,我可不得好好慶祝?”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把自己比作孝子?我成老媽子了?”

  “不,不是孝子,是夫君。”他怔怔道,“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的妻子。用你的話說,我們還差一個婚禮。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是今天,反正你的嫁妝,你的養父也已經為你備好了……”

  我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病也才好,你也滿是塵土。”

  “好,都隨你。”他與我攜手走出汀蘭軒,扶我上馬後自己跨上來,一邊揚鞭:“那你選個日子?”

  “不如明天吧。”我躺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心有靈犀,我再也不想耽誤我與他的好姻緣,他患得患失,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一定要耽誤,那就只許一天。

  我們兩個一路歡聲笑語,在落日餘暉中回到疏星閣。

  雖說第二天就要成親,今日是不宜相見的,可是我們卻有說不完的話,一直到五更鑼響,我才急忙布置起成親的物事。

  晨曦的第一縷光照進疏星閣的窗戶。多爾袞打開門,外頭早有心腹太監捧了大紅喜帖和各種鮮花進來布置,又有宮女端來鳳冠霞帔,新郎新娘的吉服。

  我從窗外望去,整個疏星閣連同西廂書房裡里外外被守得跟個鐵桶似的。的確,皇父告病在家,此事不宜張揚,尤其是在肅親王府辦喪事這檔子裡,攝政王府納妾的消息不能走漏了風聲。

  多爾袞臉含笑意看著我,見我驚訝地愣在原地,雲淡風輕道:“過去的一年裡,與你三拜的場面腦子裡都不知道過了多少遍。東西也都準備好了,你看看還缺什麼。”

  我很是感動,好一個心細如塵的皇父。我抹去眼角的淚:“等等。”

  我一邊對通阿安囑咐了幾句,一邊命花濺從床底下挪出一個百寶箱。

  我擦了擦百寶箱上的灰塵,打開箱子,把裡頭兩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華服取出。這兩件禮服,出自芸溪的手,前幾年我設計李南珠月舞的華服名聲在外,那段時間裡找我們做華服的皇宮貴婦絡繹不絕,給瓊華掙足了面子。自然,庫房的布料也是任我們挑揀。我們眼瞧著為別人做了那許多嫁衣裳,不為自己備一件多麼可惜?於是我為芸溪做了一雙她出嫁時的禮服,而我這套,是芸溪照著我畫的式樣做的,雖然與如今的婚紗和燕尾服有些差別,但因布料的質地顯得高貴而典雅,絕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

  我替多爾袞換上,整個過程他始終繃著臉,一幅無可奈何的模樣,直到最後,聽我說不用折騰他的辮子,直接甩在身後即可,才露出一絲笑容:“這是你夢中的婚禮?也罷也罷。”

  我把他安置在前廳,便帶著花濺進了屋,搗拾起我這新娘的妝容。

  我命花濺替我換上婚紗,我們兩個在屏風後面折騰了許久,終於才完成了這個浩大的工程。裙擺鋪滿了半個屋子,一層一層的玫瑰花瓣和珍珠像夜空的星星一樣隨意地釘在裙擺紗裙上。我一轉身,抹胸以下的白紗便是波浪一般一層層地扭動,煞是好看。芸溪替我蓋上海棠花刺繡頭紗,驚得捂住嘴巴:“小姐,這也太美了吧。”她的讚美中有驚訝、有羨慕也有吃不到葡萄的酸味:“但是雪白雪白的,怎麼看都有些不吉利。”

  我瞪了她一眼,道:“這叫婚紗。你只需告訴我,你成親的時候,要不要也來一套?”

  花濺似乎未料到我會說這話,愣了半天,紅著眼眶圍著我轉,點頭道:“我要我要!”

  我緩緩移出屏風,像一隻驕傲的白孔雀。

  “你這個是?”多爾袞有些莫不著頭腦。

  “婚紗。”我笑道。

  童阿安照我的吩咐請來了湯若望。

  老先生抱著聖經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入這攝政王府的深閨內院之中。前一刻他還皺著眉頭不懂為何皇父要他主持他和一個蒙古格格的成婚儀式,畢竟滿清的婚禮習俗繁雜,他可一點經驗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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