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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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宮裡少有的肅穆。

  南羽淳剛剛下完最後一道旨意,這幾日他極忙,雖然傷勢還很嚴重,可他已經沒有時間耽誤了,因而當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誤的部署,他知紫敕是保不住了,他倒不指望東山再起,可是曾經仰仗著他的將臣們,跟著他這麼些年,他不願他們終究落得不得終老。

  因而,這些日子也在部署著將他們跟著他的證據一一銷毀,有的沒辦法銷毀的,他便想辦法遣送他們出城,都是些將臣,離了紫敕,活命總歸是沒有問題的,也有誓死要跟著他的,他沒有辦法承諾將來,也沒有帝王之志,只能用最後的威信促使離開。這些事情做起來相當瑣碎,因著他的不斷地打探慕容岸那邊的動向,比如什麼時候可能會大舉進宮,比如什麼時候可能會派人潛殺他的將臣,比如慕容岸是否有安排眼線在周圍,怎樣才能迷惑住對方。

  而做這些事情的同時,他還需要安排他與寒池離宮的路線,寒池不會離他,他心知肚明,因而也終於不敢馬虎,認真的規划起來,還有以前的一些妃嬪,如若願意離宮的,他也會安排她們一一離開。最後一件,便是尋找蕭素兒,這便是最難的,因著蕭素兒早就死了,若不是他從寒池那裡得知她曾經以鶯兒的身份呆在南羽麟身邊,只怕連最後的線索也要斷了。不過他總歸是開心的,他覺得他這一生從未如此充實過。

  最後一道旨意下完,最後定下離開的時間在三日後,三日後便是年三十,如若他推算不錯,慕容岸會選在那一天進宮,如今,宮廷被慕容岸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他不得不等到最危險的時候離開,如此,他也需要做最後的部署了。

  此時已是清晨,眼見著天邊有紅日慢慢升起,該又是個好晴天,他這麼想著,才發現又是一夜未睡,便叫了夏貴,想要去休息一下。倒不是困了,只是也突然懂得愛惜自己了。

  不想叫了兩聲沒有應答,有些疑惑的走出去,卻看見,殿門外,夏貴正在和一個女子爭吵,因著隔得遠聽不見在吵什麼,可是當真是吵得厲害,兩個人都是面紅脖子粗的。他看了看,便愣住了。

  那女子,一頭青絲挽成好看的髮髻,發間一枚鑲嵌了紅寶石的珠釵,細心的打扮過,舉止投足都是一股賢良之氣,他認識溪妃這麼多年,卻是頭一次看見她這樣打扮,沒有一絲的媚,有的,只是大家閨秀的溫婉賢良,他險些都要認不出她來。

  他大聲開口喚了聲夏貴,那邊便不吵了,見他揚手,夏貴恭恭敬敬的垂著頭,他這才看見溪妃手上端著托盤,走進了卻是一個盅盅。

  溪妃走近了,眼角還含著淚,卻是努力的一笑,跪下行禮:「臣妾拜見王上,王上萬安。」

  他笑得有些牽強。拉了她進去。

  溪妃將盅盅放在案几上,擦了擦眼角的淚,道:「臣妾早知道王上遇上南雛夫人便不認得臣妾了,那一日,當真是不該讓南雛進我千禧殿的。」

  他想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垂下眼眸時見著她手上有傷,「你的手怎麼了?」

  溪妃癟癟嘴,將手伸出去讓他看,好好的一雙手卻是好幾個大水泡,他看不明白,見她斜著眼睛努努嘴道:「王上無心,臣妾卻是有心的,王上這些日子操勞,南雛又有身孕,哪裡能夠照顧王上?臣妾多年備受王恩,便向盡些情意,不想好多年不去廚房,都不會做了。」

  以前溪妃也常常對他撒嬌,只是每一次都是以色示人,從未有一次如她所說,是用了真心,他自然是記得她的,那麼多年,是她陪著他的時間最多,未必是真心,卻好歹讓他躲過了那麼多的傷心難過的情緒。現在所有的人都在點著機會離開他,再也沒有人想起來未央宮還有一個王,她卻願意親自為他做一盅湯。

  這麼想著他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拉起她的手,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她的眼睛,沒有戲謔,沒有鄙夷,只是最實誠的心上話:「溪兒,我原也是要差人去叫你,這麼些年你跟著我,到頭來我卻不能讓你安然一生,如今這般,恐怕我也自身難保,我以前與伯卿結了仇,他怕是不會善待與你……我知道你愛美,離了這些珠寶怕是活不下去吧?呵……我與你準備了許多,出宮後讓夏貴給你置一處好的房子,這輩子你都能富足,你若是遇上了喜歡的人,憑你的腦子,自然也吃不了虧的,我會差人保護你,你別怕……」

  他話未說完,溪妃一雙貓兒一樣的眼睛,已經是泛濫成災了。

  案几上是夏貴方才捧出來的小木箱,整整一小木箱的金銀珠寶,這原是她最喜歡的,如今,他要保全她,知她愛美,怕她過不好,為她安排了這樣好的一條路。

  其實這幾日的情況她都知道,慕容岸要進宮了,南禹國要易主了,宮裡的妃嬪但凡有些家室的都托人離開了,也有被他打發走的,她查過她們帶走的盤纏,也是金銀珠寶,總歸出宮後好好的安頓下來。她那時還在心裡笑著,那些東西還不如平時王賞賜她一次的多,她原是這宮裡最富裕的。

  可是這一次,她是帶著殺機來的。她不想要和她們一樣,做亡國王妃,她要做人上人,所以她不走,堅決不走,她要殺了他,拿著他的人頭,她自然有辦法謀得一席之位。

  可是,當她看到他為她準備的這些種種,聽見他這樣溫柔細心的為她打算,她不是沒有心的,她便不可遏制的想起來,原來她這一生最風光的日子都是他給的!她知道他不愛她,或許只當她是洩慾的工具,不過這世上卻再也沒有一個人如他一般寵她,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得耀武揚威,饒是犯了再大的錯他也捧著她。她想,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有這樣寵她,滿足她了。

  可惜,她卻要殺了他,踩著他往上爬。

  她撲進他懷裡,大聲的哭起來,這淚,是真的,可是殺機,也是真的,她哽咽著道:「王上說什麼?你是要讓溪兒去哪兒?溪兒哪也不去?王上到哪裡我便到哪裡?王上不做王上了,溪兒便也不做王妃了,我們離開,去民間做對普通的夫妻!」這是她的願望,說的是實實在在的真話,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假話,如果溪妃只是溪妃,如果不是歷經磨難的長大,她便真的願意同他去共甘苦的。

  他暖暖的笑了,只是笑得苦:「不要說胡話,溪兒,你該有更好的人生,如若……如若你還是想要進王宮,我會給夏邑國三王爺修書,他同我是好友,年前來探望我時誇你來著,我想他該是喜歡你的,只是怕溪兒你不願意……總歸,去哪裡也不能留在南禹,伯卿這個人太專情也太薄情……」

  可惜唯獨這一句溪妃沒有聽進去,她早已泣不成聲了,因著這麼了解,她早知道,她想要做什麼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可惜卻沒有聽進去他的警告。

  又是幾經好勸,她終究是敗下陣來,親自看他給夏邑國三王爺修書,而後,她捧來一直閒置在旁的盅盅,那裡面,是她誠心誠意為這個曾經寵愛他的男人做的雞湯。她在心裡想,我原諒他了,真的,不管他以前如何傷害過我,我都原諒他了,他是個好男人,可惜她卻只能裝作一個好女人。

  他看著湯,有些躊躇。

  她笑:「溪兒倒是忘了,王上從來不食外人做的吃食……」

  夏貴一旁聽了,機靈的拿著銀針來試,卻在針要入盅時被他攔下,他開懷的笑了,端過來,道:「即是溪兒第一次做的,我便喝了,溪兒……珍重。」

  他仰頭,將那雞湯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他在喝湯,她卻覺得已經見他七竅流血而死了,忽地就發了瘋似的衝過去,一把打落青瓷杯盅!「啪」的碎了一地!

  她哭著大喊起來:「南羽彥,你為什麼要變!你為什麼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討厭你這個樣子,我討厭你!我討厭你!」這一席話,只有南羽淳聽懂了!因著他們都是沒有心的人,所以幾近變著法子的惡毒,卻從不覺得虧欠,而今,她卻覺得有虧欠了,她的良心被他喚起……是,從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愛上了他!可是為什麼要愛!明明是做著恨的打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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