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有洞房的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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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場喜宴,從正午一直持續到深夜,賓客們終於意猶未盡的打道回府,熱鬧了一整天的將軍府到了夜裡徒剩下滿院的狼藉,就著大紅燈籠和明亮的月光,那般蕭索。

  這一夜,幾多悲歡幾多愁。可是,有一人卻是真心實意的歡喜的。淑房殿裡,同樣穿得喜慶的丫頭頭挨著門扉仔細的聽了聽,忽地歡喜的喊起來:「公主公主,我聽到腳步聲了,將軍來了呢。」

  淑房殿裡,整個房間都是喜氣洋洋,粘滿窗戶的大紅喜字,疊得整整齊齊的鴛鴦錦繡被,還有供桌上,燒得正旺的喜燭,傳言,洞房花燭夜徹夜點亮花燭,便可美美滿滿長長久久。榻旁端坐著一身喜服,蓋頭遮面的兒,正是南禹國堂堂的安心公主玉麟,此時聽了丫頭叫喚,掩在蓋頭下的面容忍不住笑起來。

  慕容岸真的來了,被一群同樣喝得爛醉的朝臣送過來,喝醉了的人,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嚴肅,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想要闖進來,慕容岸笑著將眾人推出門去,而後關上了門。

  榻上的沒人交疊在一起的手,緊張的攥緊了絲帕。

  丫頭歡天喜地的跑過來,按照規矩,應當要喝下一杯交杯酒,兩個人才算和在一起了,才能真的算夫妻了。丫頭是公主從宮裡帶出來的,聰明伶俐的,喚作鶯兒,鶯兒剛提起酒瓶來,慕容岸已然抬手,聲音不高不低的道一聲:「出去。」

  鶯兒愣了一愣,隨即歡天喜地的跑出去了,便是榻上的,也低聲笑了起來,將軍啊將軍,你可真是猴急呢。

  門合上,燭光搖曳,玉麟側著目光,看見被牆壁上印出慕容岸被拉長的影子來,心裡想,這便是她朝思暮想多年的男兒,這便是她的夫君。

  第一次見將軍,將軍進宮面聖,她在御花園和哥哥南禹王下棋,她還未見過他,卻是早將他的名號聽了千遍萬遍了,未見面前,想著,這樣勇猛彪悍的將軍,定然是個鬍子拉渣的莽漢,可是見著了,那一張比儒生還要俊美的臉,有著比哥哥還要強健的體魄,和同樣不容仰視的氣魄,她當真被駭住,他當真的是戰場上的將軍嗎?

  她見他,總是意外的,一來,意外他出乎意料,二來,他向哥哥稟告戰事,從始至終目光未放在她身上,她自詡為南禹國才貌雙全的兒,多少達官貴族踏破了門檻只為一傾芳澤,何以,到了他面前,卻連一眼也顯得吝嗇。後來她想,總歸是他裝的吧。

  這樣想著,終究覺得不甘心,便在後來找了幾個理由單獨召見了他,一次,她拿出畫師為她畫的一幅畫兒來,問他,畫上的人如何。他淡淡看一眼,說,很美。此後無論她問什麼,他都能用毫無語言的詞彙簡單的打發掉,一次有一次,她終於相信,他當真是對她沒有一點興趣。

  說來,她該當死心了才對,可是偏偏,決心放下時,才驚覺,那個人早已住進了心裡,揮不去趕不走了。

  面前的人步履凌亂越走越走,她只覺得心裡一頭小鹿就快要撞出來,不由得緊緊閉上了眼,然後感覺到蓋頭被掀開了,燭光打在眼睛上,有明亮的刺激。

  「睜開眼睛。」

  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沒有聽得清楚,對,一定是沒有聽清楚,否則剛才聽到的聲音,怎會這樣冰涼,她當真還是乖乖地睜開眼睛,揚起臉來看他,他還是一身喜袍,帽子已經不是所蹤,面容俊秀,半邊臉隱在影中,他望著她,唇邊噙著一絲冷笑,滿眼都是戲謔。

  於是,一顆悸動的冷猶如當頭澆下一盆涼水來,她咬著唇,不知該作何反應。

  慕容岸看她許久,終於開口:「王交代我,公主千金之軀,臣需厚待公主,萬萬不可負了公主。」

  她心裡重重一嘆,站起來,生生擠出一個笑來,答道:「哥哥關心羽麟,要將軍擔待也實屬在理,可是,羽麟現在在這裡,羽麟已與將軍拜過天地,羽麟不是公主,只是將軍的妻子。」其實她還想說,希望將軍待羽麟好,不是因為王命,而是因為真心實意的愛,可是這些話到了口邊又生生的咽回去,她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不能急,不能急。

  慕容岸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只是一瞬而已,他眼裡又是那樣的漠然,他笑笑,冷冷道:「公主說笑了,公主乃王的愛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王的命,臣怎敢不聽,臣此時來,只是想來請示公主,臣今夜酒喝得多,疲乏得很,是否可以回我寢殿休息去?」

  她一個趔趄,幸而及時扶住了沿,這才沒有跌坐下去,眉毛抖了又抖,幾乎要止不住,便是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房間裡一時間靜得離奇,似乎還聽得見燭火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她深深的呼吸好久,才能漸漸穩定下來。

  偏過頭去看慕容岸,他極有耐心,等著她答覆。

  她扯出一個笑來,溫婉賢良的道:「如此,辛苦將軍了,將軍……歇好。」

  慕容岸抱拳:「謝公主。」繼而穩穩噹噹的退出房去,哪裡還有一絲罪了的樣子。

  她緊緊的握住壁,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急促,直到腳步聲漸漸聽不清楚,她才霍地衝到桌子旁,還未喝過的交杯酒,可笑的擺在桌子上,嘲笑著她這個在洞房花燭夜被遺棄的女人,太刺眼了太刺眼了,抬手便一把掀掉,那些上好的酒瓶酒杯便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仍覺得不解氣,還有供桌上供著的四喜果子,花燭,全部都變得讓人無比厭惡,她衝過去,一個沒有剩下,全部掀在地上。

  鶯兒跑進來,看見滿屋的狼藉,一向端莊賢良的公主此刻像是發了瘋的到處亂摔東西!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啊?!可憐的丫頭兩步跑過去拉住自己的主子,哪裡知道,不過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在自己的主子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被鶯兒扶住,慢慢的跌坐在地上,眼淚早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咬緊牙關,怎麼也不讓那眼淚掉下來,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下一秒她便會因為過於激動而昏死過去似的,她沒哭,鶯兒卻率先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哼著:「公主,你怎麼了,你別嚇鶯兒啊,公主,你怎麼了?」

  握緊的拳頭因為用力,指甲刺入皮膚,早已滲出絲絲的血漬,可她感覺不到一絲的疼,她的腦袋裡不停的只有方才慕容岸離去的背影,她不想去承認她已經知道得事實,當然是不能承認的,她是堂堂一國公主,有什麼是不可能得到的。如今,不過小小受挫而已,這般狼狽,做給誰看?

  她終於想清楚,深深呼出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她抬起手慢慢的擦掉鶯兒臉上的淚痕,不帶一絲溫度的道:「鶯兒,別哭,起來將屋子打掃乾淨,今晚什麼也沒有發生,知不知道?」

  鶯兒眼角還掛著淚,但是看著主子堅毅的眼睛,終於不敢在哭,只是擔憂的喚道:「公主……」

  她自個兒站起來:「沒有公主,以後,喚本宮夫人,本宮是慕容夫人,可聽明白?」

  鶯兒不明就裡,卻還是乖巧的點頭。

  她擺擺手:「去罷,本宮乏了。」

  到底是一直伺候著的,鶯兒太過熟悉羽麟公主的子,宮中是看似富麗堂皇卻暗生潮湧的地方,要想在宮中安然長大何其不易,何況還勇著無盡的榮寵!大抵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公主的城府究竟有多深,就這一點來說,公主便是鶯兒最欽佩的人,只是,這樣大的侮辱公主仍能這樣輕易的掩過去,鶯兒還是吃了一驚。

  鶯兒嘆了口氣,默默的退出門去,心想著,大抵在將軍府的日子也不會比在宮裡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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