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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但是又對自己的選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難道,他們的側重點不在於我對七個人頭的挑選上?這是一個幌子,他們判斷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比如說,我面對這七個人頭的反應才是他們考查的重點,而人頭本身沒有任何意義。想到這裡,我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布置那麼縝密的一個局,又有這種計謀能力的人,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一定是這個選擇本身沒有意義。題目沒有意義,那麼,他們觀察的就是人的行為。也就是說,剛才的過程本身就是考試。那麼,這個假吳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應付考試,而我則傻不啦唧地一直在這兒傻著呢。「時間到了,你到底選不選?」張姑娘問道。「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腦袋?」我罵道,指了指眼睛睜開的那個人頭,就道,「這個。」張隆半和張姑娘對視了一眼,看了看假吳邪遞給她的紙——上面應該寫著他的答案,然後張姑娘嘆了口氣,從後腰上拔出匕首,來到我面前,對我邊上的人道:「綁上,在院子裡找個地方,我要用小刀切。」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別人綁上我,把我推到院子裡,將我的腦袋壓到一個石磨上,我才反應過來,說道:「我靠,我答錯了?」我轉頭看到張姑娘走到我身邊,匕首從我面前掠過,一隻玉手壓在我的後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動脈。姑娘就說道:「別怕,我從脊髓開始切,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時,就是最開始的一剎那。」「我真的是吳邪,你們搞錯了!」我大吼道。就感覺後脖子一涼,火熱的血流了下來。緊接著,我發現我一下就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完了,我死了,我心說。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麼多的精力,用了那麼多的運氣,經歷了幾百種可以讓我死一萬次的情況都沒死。結果就在這兒,因為我傻逼,回答錯了問題,我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了。人生果然是奇妙啊!這一刻,我竟然也沒有覺得太遺憾,心裡竟然還有點幸災樂禍,心說:小哥從青銅門裡出來,一定會發現我被他的族人誤殺了,到時候看這姑娘和那什麼張隆半是什麼臉色。第二十九章 分崩離析的張家很少有人能和我有一樣的經歷,能夠在這麼清醒的狀態下,感覺到有人在切割我的脖子。但是張姑娘沒有騙我,我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疼痛,只能感覺到滾燙的血順著我的肩膀往外流。那種滾燙的感覺,不是由於我的血真的滾燙,而是我的身體太涼了。「你何苦假扮別人?」姑娘的刀鋒在我的脖子裡遊走,她輕聲說道。「你切錯人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了這麼一句話。哦,不,不是全身的力氣,我已經沒有全身了,我的身體很可能已經和我的腦袋分家了。接著,我開始感到無比睏倦。假吳邪點著煙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笑了笑,用一種很揶揄的表情做了一個他也沒辦法的手勢。我越來越覺得眼皮沉重,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聽到假吳邪對姑娘說道:「他應該是真的。停下吧,別真的嚇死他。」接著我就感到背上一股劇痛,一股非常強烈的酸脹就從劇痛的地方傳遍我的全身。我慢慢就不覺得困了,整個人的感覺又恢復了。我被人扶起來放在椅子上抬回屋裡,就看到假吳邪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條毛巾給我披上。我迷迷糊糊就問道:「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要切我的腦袋嗎?我的腦袋已經被切下來了,那我怎麼還沒死呢?」「我們對你的腦袋沒興趣。」假吳邪說道。「我們?你怎麼也自稱『我們』了?你不是和我一樣慘的冒牌貨嗎?」我有氣無力道。「我只是演得和你一樣慘而已。重新介紹一下,我姓張,和你的朋友同族。我的名字叫張海客。」假吳邪坐到我對面,「我是這一支的成員,剛才切你腦袋的姑娘叫張海杏,是我妹妹,我們同屬海外。不好意思,為了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吳邪,我們費了一些周章。因為,人皮面具這東西,在上一個世紀被濫用得太厲害了。」「那你怎麼——我剛才的脖子斷了——」「剛才我們只是在你後脖子上插了一針,注射了一些阻斷麻醉劑,然後往你的後脖子上灑了點豬血。」假吳邪給我點了支煙,「你就傻逼呵呵地以為自己脖子斷了。」我心說:媽的,這幫人心眼兒太壞了。「不過,我相信人到那個時候,是不會說謊的。而且在那種狀態下,你也不可能察覺出這是個局。」張海客拍了拍我,「你也別生氣。你看看這七個人頭,我們就是為了找你,找出這麼多的人來。在這三年時間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到處都是你在活動。」「這是為什麼?」我看著他的臉。我可沒看到很多個我,我就看到這麼一個「我」。「因為你是唯一的一個了。」張海客說道,「也許你自己不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有可能救張家的人。」我心說:放你媽的狗屁,你們一個個都牛逼烘烘的,怎麼可能需要我去拯救?先來拯救拯救我的脖子吧,疼死我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張海客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全給我講了一遍。我迷迷糊糊地聽著,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當年,張家的主要勢力盤踞在東北一帶,已經延續了相當長的時間。這樣的家族其實控制著很多的歷史事件,包括中國歷史上很多張姓的名人,都屬於張家暗中「干涉」整個歷史的棋子。張家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滲透在社會的所有關鍵節點上。他們看似沒有涉及任何政治,實際上卻牢牢地控制著一切。這樣一個家族,經歷了無數朝代,他們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們也會有分崩離析的一天。以張大佛爺祖輩一支的離開為起點,張家在新思潮的侵蝕下,開始慢慢地瓦解。他們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家族會被一套並不完整的體系所侵蝕?這是一套看似正確但卻無法達到的體系。後來他們想通了——那是因為他們強大了太長時間,幾乎所有的嘗試他們都做過,於是他們中的很多人,希望能達成一種完全不同的狀態。好比一個電子遊戲,一個人打easy模式已經上千遍了,他對遊戲中的一切已經無比厭倦了,但他又沒有新的遊戲可打。所以,他唯一的辦法是,挑戰一下hard模式。雖然主族體系瓦解得非常快,家族中的很多悶油瓶對於所謂真正的自由非常嚮往,但另一批人的感覺則完全不同。這就是常年在南洋活動的張家外裔。他們是對外的窗口,也是張家人的保守體系中,唯一在圈禁之外的一支。這一支本來就在極度自由的南洋地區發展,對於世界的格局、各種新鮮思潮的碰撞都非常適應。這批人一直非常穩定,直到張家完全瓦解,這批人仍舊在海外發展得非常好,並且慢慢變成了另外一種形態。對於海外的張家來說,他們對於內地家族的感情是複雜的:一方面,內地家族太強大了,高手如雲,控制著一個巨大的封閉體系,他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游離於這個體系四周;另一方面,內地家族又和他們有著極其緊密的聯繫,感情非常深厚,他們對於家族的崩塌毫無辦法,但他們和每一支體系都保持著聯繫。也就是說,雖然張家不存在了,但碎片還保持著一種非常緊密的牽絆,他們只是化整為零而已。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張海客這一代,他們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因為張家在分解之後,在漫長的歲月里,各個碎片一塊一塊地消失了。似乎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分解整個張家之後,開始把他們從歷史上抹掉。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即使是整個國家,也無法對付張家這張彌天而無形的大網。然而,有人做到了。有人不僅瓦解了這張網,還想把網的碎片全部清零。「這個人是誰?」我問張海客。他沒有回答,示意我繼續聽下去。所以,海外的張家開始進入內地調查,發現了其中各種奇怪的局面。老九門只是其中的一個漩渦而已,但因為其中牽扯到了政治和小哥,所以格外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逐漸就看到了一張彌天大網,完全為了張家這張巨網而設計的更大的網,正在起著作用。而這張更巨大的織網者,只有一個人。張海客看向我:「這個人姓汪,名字叫作汪藏海,他死了快一千年了。」第三十章 汪藏海的千年伏筆一個死了快一千年的人,如何才能布下一張天羅地網,使得在將近千年的歲月里那麼穩定和強大的家族分崩離析?張海客說誰也不知道,他們只能從一些特別細微的事件反推,才看到了汪藏海整個設計的可怕。首先,汪藏海一定是發現了他們張家人暗中干涉的各種痕跡。當年汪藏海前往東北長白山地區,便是為了探尋張家的各種線索,不料卻被綁架去修葺東夏的皇陵。說起來有一個特別奇怪的地方,就是張家本族勢力之龐大、財富之多、人才之眾讓人咋舌。雖然我不知道張儀、張良、張角、東方朔(本姓張)這些改變歷史進程的人是否和張家有關,也不知道張道陵創立道教是否和張家本族的計劃有關——從名字上看很可能是張家人——但這樣一個家族,為什麼會選擇生活在乾燥寒冷的長白山地區?不是說那片區域不好,但至少和當時富庶的江南揚州相比,各方面都有問題。女真、高麗各名族混雜,戰爭不斷,他們為什麼一定要生活在狼煙四起又是層巒疊嶂的地方?他們是為了東夏嗎?張家是否知道什麼,所以把所有積累搜刮來的資源,全部都用在守衛那道青銅巨門上?那麼,青銅門後面到底是什麼?我們假設,當時的世界上有這麼三股勢力:一股是青銅巨門的使用者東夏人,一股是以家族盤踞來封閉東夏人的張家族人,另一股是發現了張家家族存在的汪藏海。汪藏海一定對青銅巨門、東夏文明和張家人之間的複雜關係非常好奇。於是汪藏海在探索東夏人秘密的同時,也發現了中國被置於一個巨大的網絡控制之下。張家人一定不願意青銅門的秘密被散布出去,而汪藏海卻希望這個秘密被所有人知道。張家的秘密。我記得悶油瓶和我說過,張家族人有一個巨大的秘密,已經守護無數個世紀了。在張家勢力分崩離析之後,悶油瓶希望通過老九門的力量來替代張家的力量。但是顯然,老九門其實並不相信他的話,或者說,老九門衰落得太快,根本無法履行承諾。這個秘密一定和青銅門背後的世界有關,並且被埋在了張家古樓的某個地方。為此,汪藏海做了很多事情,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無法越過張家這巨大的網。任何他散布出去的消息都會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