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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馬樂說:「我要十隻做抵押。」

  「好。」沈魚說。

  「你不回來的話,我會將它們統統毀滅。」馬樂說。

  「謝謝你。」沈魚含淚說,「我會回來的。」

  「你最好回來。」

  「還有一件事拜託你。」沈魚把鳥籠拿下來,「這隻相思,請你替我還給翁信良。」

  五天之後,馬樂送沈魚到機場。

  「你不用急著回來。」馬樂說:「我暫時還不會殺死你那十隻小寶貝,但你回來時,要比現在快樂。」

  沈魚擁抱著馬樂。

  「這一次輪到你抱著我了。」

  「是的,是我抱你。」沈魚說。

  沈魚在直飛巴黎的航機上飲泣,緹緹懷著幸福的心情在空難中死去,也是坐這一條航線,她們會不會有相同的命運。沈魚突然希望發生空難,她也死在這條航道上,如果是這樣的話,翁信良大概會懷念她。可惜事與願違,她安全到達巴黎。她不想回去了。她沒有告訴馬樂,她已經辭去海洋公園的工作。

  要是她想留在巴黎不是一件困難的事,緹緹父母經營的中國餐館一定願意收容她當個女侍之類。一個月過去了,沈魚還沒有回來,而其中一隻小松獅病了,病菌傳染給其餘九隻。馬樂抱著它們去找翁信良。

  「你買了這麼多條狗?」翁信良吃驚。

  「這些狗全是沈魚的。」馬樂說。

  「哦。」翁信良點頭,「你們在一起?」

  「她去了巴黎。」馬樂說,「我只是代她照顧這些狗,她說過會回來的。」

  翁信良心裡有點難過。

  這個時候,胡小蝶進來。

  「馬樂,這麼巧?」

  「我的狗病了。」

  「嘩!你一個人養這麼多條狗?」

  「寂寞嘛。」馬樂說。「我買了菜,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你真幸福!」馬樂跟翁信良說。

  翁信良知道馬樂是有心揶揄他。

  「來吃飯吧。」翁信良說,他有心講和。

  「好。」馬樂明白翁信良的意思,畢竟他們是好朋友,為一個女人,而且是朋友的女人而翻臉,未免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我得先把這十頭小寶貝送回家安頓。」馬樂說。

  「我們在家等你,這是我的地址。」翁信良把地址寫給他,「七時正,行嗎?」

  「行。」馬樂說。

  「七時正見面。」胡小蝶說。

  翁信良幫忙把松獅犬抱上馬樂的車。

  「沈魚有找你嗎?」翁信良問馬樂。

  馬樂搖頭:「她不會想起我的。」

  「她在巴黎幹什麼?」翁信良問。

  「我也不知道,你跟胡小蝶怎樣?」

  「我不可以再辜負一個女人。」翁信良說。

  「你也只是辜負過一個女人。」馬樂上車:「七時見。」

  胡小蝶走出來,問翁信良:「你和馬樂是不是有過爭執?」

  「為什麼這樣說?」

  「你們兩個從前好像不會這樣客氣的,是不是因為沈魚?」

  翁信良給胡小蝶一語道破,無言以對。

  「馬樂總是愛上你身邊的女人。」胡小蝶笑著說。

  「胡說。」

  「希望我是胡說吧!」

  馬樂把十隻小松獅帶回家裡,逐一餵它們吃藥,沒想過自己竟做了它們的奴隸。他唯有把它們當做沈魚的全部積蓄來對待,這樣的話,他會很樂意承擔這個責任。

  電話響起,他以為是翁信良打電話來催促他。

  「餵。」馬樂接電話。

  「喂,是不是馬樂?」

  這把聲音很熟悉。

  「你是沈魚?」馬樂興奮地問。

  「是呀!」沈魚說。

  「真是你?你在哪裡?」

  「我在巴黎。」沈魚說。「你還不回來?」

  沈魚沒有回答,只說:「我在緹緹父母開設的中國餐館裡工作,現在是午餐時間,突然想起很久沒有跟你聯絡了。」

  「你好嗎?」馬樂問她。

  「好。」沈魚說。

  馬樂聽見她用法文跟客人說午安。

  「我的十隻小松獅呢?」沈魚問馬樂。

  「它們生病了,剛剛帶它們去看醫生。」馬樂突然想起自己說錯了話,沈魚該想到他剛剛見過翁信良。果然,沈魚沉默了一陣。

  「你什麼時候回來接它們,我給煩死了。」馬樂故意逼沈魚說出歸來的日期。

  「我再打電話給你,拜拜。」沈魚掛線。馬樂很失望,她連電話號碼也不肯留下。

  沈魚在巴黎唐人街的中國餐館忙碌地應付午餐時間的客人,這份工作最大的好處便是忙,忙得回到家裡便倒頭大睡,不用再胡思亂想。她的確是到了今天,才突然想起馬樂來。她唯一無法忘記的,是翁信良。這個創傷不知道要到那一天才可以痊癒。

  沈魚住在餐館附近一棟樓齡超過二百年的大廈。下雨天,房間裡四處都在滲水,沈魚索性不去理它,反正到了晴天,打開窗子,積水會自動蒸發,一天蒸發不完,可以等三天甚至一星期。隔鄰單位的失業漢養了一條差不多三尺長的蜥蜴,樣子非常可怕,看著它的皮膚已經令人毛骨悚然。有一天晚上,沈魚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覺得大腿很癢,她掀開被子,赫然發現那條大蜥蜴竟然在她的大腿上攀爬,她嚇得尖叫,走過隔壁,把那個失業漢叫出來,用一連串的廣東粗口不停咒罵他。回到房裡,她不敢睡在床上,寧願躺在有積水的地上,這是她最痛恨翁信良的時候,她覺得這一切的苦,都是翁信良給她的。她也妒忌緹緹,她在一個男人最愛她的時候死去,而且死得那麼突然,那麼迅速,幾乎可以肯定是毫無痛苦的,而她自己卻要受這種比死更痛苦的煎熬。

  胡小蝶弄了幾個小菜給翁信良和馬樂下酒,馬樂吃得滿懷心事,他掛念沈魚。

  「你們現在一起住?」馬樂問翁信良。

  「她住樓上。」翁信良說。

  「我出來的時候,剛接到沈魚的電話。」

  「她好嗎?」

  「她一個人在緹緹父母的唐餐館裡工作,你去看看她。」

  翁信良嘆一口氣,「我跟她說什麼好呢?告訴她我現在和另一個女人一起?」

  「你真的一點也不愛她?」

  「她時常令我想起緹緹,我只要和她一起,便無法忘記緹緹,這樣對她是不公平的。跟胡小蝶一起,我不會想起緹緹。」翁信良說。

  「我是問你有沒有愛過她?」馬樂說。

  「有。」翁信良說。

  「我還以為沒有。」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翁信良說。

  「沈魚也許不知道你有愛過她,去接她回來吧!」

  翁信良不置可否。

  廚房裡突然傳出打翻碗碟的聲音,因為來得太突然,把翁信良和馬樂嚇了一跳。

  「我進去看看。」翁信良走進廚房。

  胡小蝶打翻了幾隻碗碟,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沒事吧?」翁信良問胡小蝶。

  「我什麼都聽到。」胡小蝶轉過身來,凝望翁信良。翁信良無言以對。

  「去,你去接沈魚回來,我走!」胡小蝶說。

  「別這樣!」翁信良拉著胡小蝶。

  胡小蝶衝出大廳,走到馬樂面前。

  馬樂看見胡小蝶站在自己面前,十分尷尬。

  【

  第五章 隨風而逝的味道(3)  「這裡不歡迎你。」胡小蝶對馬樂說。

  馬樂知道她剛才一定偷聽了他和翁信良的對話,他放下碗筷,徐徐站起來。

  「小蝶!」翁信良制止胡小蝶。

  「翁信良不會去接她的。」胡小蝶強調。

  翁信良給胡小蝶弄得十分難堪,不知道怎樣向馬樂解釋。

  「我先走,再見。」馬樂跟翁信良和胡小蝶說。翁信良送馬樂出去。

  「對不起。」翁信良尷尬地說。

  馬樂苦笑離開,他覺得他是為沈魚受這種屈辱,既然是為了沈魚,這種屈辱又算得上什麼。

  「你這是幹什麼?」翁信良問胡小蝶。

  「對不起。」胡小蝶哭著說:「我怕失去你。我怕你真的會去找她。」

  「許多事情已經不可以從頭來過。」翁信良說。

  「我們結婚吧!」胡小蝶依偎著翁信良說。

  翁信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結婚,他覺得自己目前一片混亂。

  「你不想結婚?」胡小蝶問翁信良。

  翁信良不知道怎樣回答才能令她滿意。出乎意料之外,胡小蝶並沒有因為他沒有反應而發怒,她溫柔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說:「我已經很累。」

  「我知道。」翁信良溫柔地撫弄她的頭髮。胡小蝶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她從來不會咄咄逼人,很明白進退之道。這樣一個女人,很難叫男人拒絕。

  「我明天向馬樂道歉。」胡小蝶說。

  「不用了。」翁信良說。

  第二天,馬樂在演奏廳練習時,接到胡小蝶的電話。

  「昨天的事很對不起。」胡小蝶說,「你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賠罪。」

  馬樂其實沒有怪胡小蝶,為表明心跡,這個約會不能不去。為了遷就胡小蝶,他們在機場餐廳吃午餐。

  「對不起,昨天向你發脾氣。」胡小蝶說。

  「是我不對,我不該在你們面前再提沈魚。」

  「你很喜歡她?」

  「不是。」馬樂滿臉通紅否認。

  「我知道翁信良仍然沒有忘記她。」胡小蝶說。

  「他已經選擇了你。」馬樂說。

  「這正是我的痛苦,他留在我身邊,卻想著別的女人。沈魚是不是在巴黎?」

  馬樂點頭。

  「這個早上,只要知道有從巴黎來的飛機,我都擔心會有一個乘客是沈魚。馬樂,我是很愛他的。」胡小蝶咬著牙說。

  「我不會再跟翁信良說沈魚的事。」馬樂答應胡小蝶。

  馬樂不想錯過沈魚打來的電話,他特意向電話公司申請了一項服務,可以把家裡的電話轉駁到傳呼台,那麼即使他不在家,也不怕沈魚找不到他。

  過了兩個月,沈魚依然沒有打電話來,那十頭小松獅的身形一天比一天龐大,把幾百尺的屋填滿,馬樂逼不得已把其中五隻寄養在寵物酒店,三隻寄養在朋友家,只剩下兩隻。他去過海洋公園打聽沈魚什麼時候回來,他們說她去法國之前已經把工作辭掉。馬樂恍然大悟,她大概不會回來了。

  月中,他收到沈魚從巴黎寄來的信。信里說:馬樂,你有沒有讀過希臘神話里歌手阿里翁的故事?海神波塞冬有一個兒子叫阿里翁,是演奏七弦豎琴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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