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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信良打開門,看見咕咕,只有咕咕,咕咕不會自己走來的,他在診所外四處找尋,沒有沈魚的蹤影。

  它當然不可能自己來,是沈魚把它帶來的,她把它帶來,自己卻走了。她一定是痛恨他,把這頭狗還給他,這頭狗本來就不是她的,是緹緹的。沈魚把咕咕帶來,卻不跟他見面,分明就是不想見他。她大概不會原諒他了。

  翁信良牽著咕咕進入診所,她的脖子上仍然繫著狗皮帶,狗皮帶的另一端卻沒有女主人的手。

  沈魚在電車路上狂奔,流著淚一直跑,她現在連咕咕也失去了。她聽到他來開門的聲音,竟然嚇得逃跑了。本來是這個男人辜負她,該是他不敢面對她,可是怕的卻是自己。她真怕他會說:「我不愛你。」,她真害怕他說這句話。

  他沒有說過「我愛你」,沒有說過這句話已經教一個女人難堪,萬一他說:「我不愛你」,將令一個女人更難堪。她好不容易才反敗為勝,在發現他準備離開時,跟他說:「告訴你,我跟一個男人上床了」,所以,她不能輸呀。她來找翁信良便是輸,所以為了那一點點自尊,她走了,可惜她遺下了咕咕,情況就像逃跑時遺下了一隻鞋子那麼糟,對方一定知道她來過。

  沈魚走上一輛電車,她實在跑不動了,她坐在上層,月色依然皎好,她比來的時候孤單,咕咕已經留給翁信良了。一切和翁信良有關的東西,他都拿走了,整件事件,整段愛情,又回到原來的起點,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孤單一個人,翁信良跟咕咕一起。啊!對,家裡還有一隻相思鳥,相思鳥是唯一的證據,回去把它放走吧。

  沈魚打開鳥籠,讓相思鳥站在她的手掌上。她把手伸出窗外,跟相思說:「走吧。」

  相思竟然不願飛走。

  「飛呀!」沈魚催促它。相思黏著沈魚的手掌,似乎無意高飛。

  「你已經忘記了怎樣飛?你一定已經忘記了怎樣飛。」沈魚飲泣。

  相思在她的手掌上唱起歌來。這不是歌,這是沈魚教它吹的音符,這是翁信良第一天到海洋公園時教沈魚吹的音符。相思竟然學會了。

  沈魚把手伸回來,相思竟然吹著那一串音符,她捨不得讓它飛走。

  【

  第五章 隨風而逝的味道(1)  第五章隨風而逝的味道

  咕咕睡在翁信良腳邊,翁信良又在喝咖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他喝了咖啡,會拉肚子,因此使他很忙碌,無暇去想其他事。他用這個方法使自己安靜下來。他覺得出走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應該有個交代,他又鼓起勇氣撥電話給沈魚,希望她不在家便好了,但沈魚來接電話--

  「餵--」沈魚拿起電話。

  翁信良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

  沈魚不再作聲,她知道是翁信良。

  翁信良拿著聽筒良久,還是不知道怎樣開口,終於掛了線。

  沈魚很失望,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第二天中午,胡小蝶來找翁信良。

  「我已經替你找到房子,現在就可以搬。」

  「這麼快?」

  「跟我同一棟大廈。」

  胡小蝶發現了咕咕:「咦,這隻狗是誰的?很可愛。」她蹲下來跟咕咕玩耍。

  「是我的。」

  「是你的?你什麼時候養了一頭狗?它叫什麼名字?」

  翁信良拿起行李箱,叫咕咕:「咕咕,我們走吧。」

  「咕咕?名字真奇怪。」胡小蝶開始懷疑咕咕的來歷。

  翁信良搬到胡小蝶那一棟大廈,他住六樓。

  「你回診所去吧,我替你收拾地方,它也留在這裡。」胡小蝶抱著咕咕跟翁信良說。

  「謝謝你。」翁信良說。

  「你好像很不開心。」

  「不是。」

  「你後悔選擇了我。」胡小蝶說。

  「別傻。」翁信良說,「我上班了。」

  胡小蝶替咕咕解下狗帶,無意中在狗帶上的小皮包里發現一張字條,人們通常將地址寫好放在寵物身上,萬一它走失,遇到有心人,會帶它回家。字條上寫著一個地址和電話。

  胡小蝶依著字條上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

  「餵--找誰?」

  胡小蝶認出那是沈魚的聲音,這頭松獅犬果然是沈魚的,翁信良昨晚一定跟沈魚見過面。

  「餵--」沈魚以為又是翁信良。

  「你是沈魚嗎?」

  「我是,你是誰?」

  「我是胡小蝶,你記得我是誰吧?」

  「記得。」沈魚冷冷地說,沒想到她竟然找上門,「找我有什麼事?」

  「你有時間出來喝杯茶嗎?」

  沈魚倒也想見見這個女人。她們相約在金鐘一間酒店的咖啡室等候。

  「要喝什麼?」胡小蝶問她。

  「水。」沈魚說。她留意到胡小蝶抽駱駝牌香菸。

  「我要改抽另一隻牌子了,翁信良不喜歡我抽這麼濃的煙。」胡小蝶說。

  「是嗎?你找我有什麼事?」

  胡小蝶垂下頭。

  「你找我不是有話要說的嗎?」

  胡小蝶抬起頭,淚盈於睫,這是沈魚想不到的,失敗者不哭,勝利者卻哭了。

  「對不起。」胡小蝶說。

  沈魚沒想到她竟然向她道歉。

  「你沒有對不起我。」

  「翁信良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我第一個男人。」胡小蝶說。

  翁信良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沈魚,她突然有些慚愧,因為翁信良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這一點,她輸給胡小蝶。

  「當天是我離開他,他受了很大傷害,去了日本多年,最近我們重逢。你知道,男人無法忘記一個曾經令他受傷至深的女人--」

  沈魚沉默。

  「我也想不到經過了許多事情,我們終於又走在一起。」胡小蝶說。

  沈魚覺得這個女人真厲害,本來是她做了她和翁信良之間的第三者,現在她卻說成她和翁信良之間只是曾經分開一段日子,他們現在複合了,沈魚才是第三者、局外人。她不過是胡小蝶和翁信良之間的過客。

  「我知道你跟翁信良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日子,他也這樣說。」胡小蝶說。

  「他說的?」

  「是啊。」胡小蝶說,「他是一個好男人,他不想傷害你。」

  「這也是他說的?」沈魚悻悻然。

  「他不擅於說離別,所以他沒有跟你說清楚便走了,他現在在我家裡。」

  「他不擅於說離別!」沈魚冷笑,難道一句不擅於說離別,便可以一走了之?

  沈魚故作瀟灑地說:「道別是不必要的。」

  「你恨我嗎?」胡小蝶問沈魚。

  「我為什麼要恨你?」沈魚反問。要恨,她只恨翁信良一個人。

  「我沒有你那麼堅強,我真羨慕你。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胡小蝶楚楚可憐地說。

  沈魚突然明白了翁信良為什麼選擇了胡小蝶,因為她軟弱、溫柔、需要保護,而她自己,看來太堅強了,翁信良以為她可以承受得住傷痛。堅強的女人往往是情場敗將。

  「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沈魚問。

  「什麼事?」

  「你們重逢之後第一次約會是誰提出的?」

  「他。」胡小蝶說。

  沈魚死心了,站起來:「我有事要先走。」

  「嗨,咕咕吃哪種狗糧?咕咕很可愛。」胡小蝶說:「我怕它吃不慣新的狗糧。」

  「就讓它嘗試新品味吧,舊的那種它也許一直都不喜歡。」沈魚有感而發。

  「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它本來就不是我的。」沈魚說,她突然想到這句話可能有另一重意思,更正說:

  「我是說咕咕。」

  「我明白。」胡小蝶說。

  「再見。」

  「沈魚--」胡小蝶叫住她。

  沈魚回頭。

  「謝謝你。」胡小蝶說。

  沈魚失笑:「不用多謝我,不是我把他送給你的。」

  胡小蝶目送沈魚離開,她拿著香菸的手輕微顫抖,她從來就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她幸運地遇到一個很善良的女人,沈魚相信了她的謊言。為了得到翁信良,她不擇手段,上天會憐憫她,因為她是出於愛。

  沈魚在計程車裡飲泣,她從來沒有跟另一個女人談判的經驗,強弱懸殊,她輸了。是翁信良主動跟胡小蝶來往,他不是被逼而是主動背叛她。她恨自己當天為什麼主動愛上這個男人,她只是用他來過渡悲痛的日子。

  胡小蝶用新的狗糧餵咕咕,咕咕好像提不起興趣去吃。它掛念它的女主人。

  翁信良回來了,看到放在桌上的新狗糧,跟胡小蝶說:「它不吃這一種。」翁信良拿出兩罐另一隻牌子的狗糧。

  「哦,原來是這個牌子,我以後知道了。」

  「你猜我今天去了什麼地方?」

  翁信良搖頭。

  「我出去替你買日用品。」胡小蝶指指地上十多個購物袋,「替你買內衣、牙刷這些日用品的感覺原來是很幸福的,我從前怎麼體會不到?」

  胡小蝶撲在翁信良懷裡說:「不要離開我。」

  她說來楚楚可憐,聲線微弱卻好像有千斤力,足以融化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馬樂凌晨接到沈魚的電話。

  「你來我家,你快點來。」沈魚在電話里說。

  馬樂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匆匆趕去,沈魚來開門,馬樂進屋後嚇了一跳,廳里總共有十頭幾個月大的松獅狗,正在喝牛奶。

  「你搞什麼鬼?」

  「我把積蓄全拿去買狗,一頭六千塊,總共六萬塊。」沈魚忙碌地替它們抹嘴。

  「咕咕呢?」

  「還了給翁信良。」沈魚說。

  馬樂蹲下來,問:「你見過翁信良?」

  【

  第五章 隨風而逝的味道(2)  沈魚搖頭:「我把咕咕放在他門口就跑了,我害怕看見他。」

  「你買那麼多條狗幹什麼?它們長大之後,會擠不進這間屋。」馬樂說。

  「你為什麼不罵我,我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買狗?」沈魚問馬樂。

  「只要你覺得快樂。」

  「謝謝你。」沈魚含淚說,「我今天見過胡小蝶。」「她怎麼說?」

  「總之我出局了。馬樂,可不可以借錢給我?我想去法國探緹緹。我用四隻小松獅做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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