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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一直拖延著婚姻。

  「日朗,我試替你找找這個人。」

  「找得到嗎?」日朗抬起頭。

  「我的眼線比你廣,你天天自辦公室到家,家又跑到寫字樓,不見天日,人一下子就老了。」

  日朗微笑,「你的口角,似一個慈祥的母親。」

  老莊沒好氣,「好好好,我要走了。」

  「有了結果你怎麼通知我?別學晨曦,把我們的傳真機全弄爆。」

  「她只是個小女孩子。」

  「沒想到天秤座也有男性沙文主義。」

  「焦日朗,我會同情那個男生。」

  「羨慕才真,你看我,多能幹!」日朗眯眯笑,「同我在一起,永遠不愁寂寞。」

  老莊站起來。

  「我送你。」

  日朗想自沙發坐起來,掙扎半晌,沒有力氣,她吃驚,「老莊,拉我一把。」

  然後鬧鐘響了,日朗睜開眼睛,發覺只是南柯一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見尋找理想伴侶這件事是何等令她費神。

  夢中與老莊對話歷歷在目,日朗居然夠膽說出擇偶條件,真是老皮老肉。

  她首先一件事便是去檢查大門,只見雙重鎖關得緊緊,一點兒事都沒有,才放下心來。

  生活這樣富庶,完全慣壞了,自己疼惜自己,縱容到不堪地步。什麼都要最好,一塊肥皂都尋求極品,不厭其煩鑽牛角尖,頭髮修剪得不合意都要重新再做呢。

  有了家庭,什麼都要犧牲:幼兒夜啼,鬧情緒,夫家的親友會來串門,時間、收入將拿來公用,都得適應。

  即使彼此相愛,生活習慣總有不同之處,總不能一言不合,即時離婚,或是什麼都分家,這是你的那是我的。

  焦日朗還是上班去了。

  在夢中,老莊說,找到了人,會通知她。

  經過那爿書店,倒是裝修起來了。

  她意外地發現書店附著一家茶室,只有幾張台子,布置得異常清雅。

  焦日朗喃喃自語:「蝕本,一定蝕本,不出一年就關門。」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嗎,要打賭嗎?」

  日朗臉紅耳赤轉過頭來,只見上回那個年輕人看著她在笑。

  「這位小姐對敝店真有興趣。」

  日朗不怪他揶揄她,低頭繞道走。

  他卻攔住她,伸出手來,「我叫孫敏如,這位小姐,請多提寶貴意見。」語氣誠懇。

  日朗給他一張卡片,他珍而重之放進襯衫口袋。

  這個小動作使日朗生了好感。

  「幾時開幕?」

  「快了。」

  「一杯香茗一本書,在你鋪子裡坐上半天,你不怕?」

  他笑,「歡迎之至。」

  「你從事慈善事業?」日朗取笑他。

  「怎麼說都好,你記得賞光。」

  「店名叫什麼?」

  「天秤座。」

  「什麼?」日朗瞠目,果然,他們是一路人。

  孫敏如卻笑笑解釋,「我屬於天秤座,九月二十五日出生。」

  「這鋪位從前屬於一家酒館,也叫天秤座。」

  「是嗎?」孫敏不在意,「真是巧合。」

  嗯。

  她細細打量他,他見妙齡女子對他目不轉睛,只得大方欣然接受。

  日朗終於忍不住,閒閒問:「老莊好嗎?」

  孫敏如反問:「誰?」

  「呵,沒什麼。」

  「誰好不好?啊,你說老莊,老莊思想當然有他一套,不過太優雅太虛無了,信得過份。其人雖然清高,卻不思上進,這當然是愚見,你認為如何?」

  日朗呆呆地看著他。

  好傢夥,扯到啥地方去了?

  「不過我嚮往那種境界,」他說下去,「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真要修煉過才做得到,普通人一定忙不迭探頭探腦,打聽消息。」

  這是在說焦日朗?

  日朗氣定神閒,「我比較喜歡那隻蝴蝶。」

  「是,」孫敏如笑笑,「莊周的蝴蝶。」

  日朗看看表,她詫異了,什麼?竟在這裡逗留了大半小時。

  時間有時過得真快。

  她向孫敏如道別,他送她到馬路。

  日朗隨人群走過斑馬線,忽然心血來潮,回頭一看,卻發覺孫敏如還站在店門口。

  他在送她的背影。

  日朗的心大力一跳,手掌心冒出汗來,匆匆走到馬路另一邊,回到辦公的地方。

  已經不是十七歲了,一切感情變化都已操練過多次,什麼時候該做什麼表情,有什麼反應,都滾瓜爛熟,恰到好處。正如一個演員掌握演技,日朗應付生活中各種場合,也出神入化。

  可是剛才同孫敏如做對手戲,就沒用到戲服道具。

  她以自然真面目出現。

  真是可怕,這樣沒有防範是危險的事。

  日朗摸摸自己的面孔,趕緊裝上一個笑臉,才回到辦公室去。

  三天後她才得到孫敏如的消息,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第九章  在這之前,沒有鮮花,也沒接過俏皮的賀卡。

  「焦小姐,敝店明天開張營業。」

  「那多好,我來捧場。」

  他笑,「你今晚就可以來參觀小店。」

  日朗十分感興趣,「下班來可以嗎?」

  「我等你。」

  他大概打算先招呼幾個相熟的朋友。

  下班時分的焦日朗當然不在狀態中,做事的人一定感覺到壓力,自早到晚處理公事,疲態畢露,日朗對著小鏡子遺憾。

  要接受她,就得接受她的憔悴。

  她拉一拉外套,到天秤座書店去。

  出乎意料,店門半掩,只有她一個客人。

  書已經排列出來了,角落堆滿朋友送來的花籃,鼻端還聞到新裝修油漆味。

  「喝什麼茶?」

  「列頓。」

  孫敏如笑說:「我指中國茶。」

  日朗攤攤手,「我無認識,我無造詣,我為生活奔波,庸庸碌碌,榮辱不計,但求一宿二餐有著落。」

  「你是怕玩物喪志?」

  「我有何物可玩?有何志可喪?」日朗微笑。

  「嗯,語氣有點憤慨。」

  「是嗎?我還以為我完全收斂了火氣,有沒有燒到你的耳朵?」

  「來,喝杯清涼的龍井茶,熄熄火氣。」

  日朗舉目瀏覽,忽然明白了,「這是你自家的書齋吧?」

  孫敏如沒否認。

  「怕寂寞,才把它搬到鬧市來,與眾共樂?」

  他默認。

  那麼,他擁有相當的家產。

  孫敏如輕輕說:「家母於今年秋季去世,距離她六十八歲生日只一個星期。」

  日朗「噫」一聲。

  「她一直希望開一間書店。」

  日朗點點頭,很少人可以順利達成願望。

  「可是,她終身都得協助家父搞證券生意。」

  日朗為之惻然,股票同書極難掛鉤。

  她忽然抬起頭來,噫,孫敏如與老莊及晨曦不一樣,他在本市出生,有父有母有稽可查。

  「你在何處出生?」

  「本市瑪麗醫院。」

  他真是地球人。

  日朗又問:「你懂不懂烹飪?」

  孫敏如擦擦鼻子,笑道:「我懂不懂烹飪?噫,你懂不懂吃?」

  「何出此言?」

  「我擁有藍帶廚師資格。」

  「不!」日朗喜心翻倒。

  「幾時考我?」

  「周末,周末比較空閒。」日朗不相信自己的運氣。

  「很多可口小菜十多二十分鐘即可上台,並不費時,你別相信裝腔作勢那一套。」

  日朗磨拳擦掌,巴不得可以即時品嘗。

  但是畢竟她知道現實生活里最重要的是什麼,「告訴我,孫敏如,你的正業是什麼?」

  他有點忸怩。

  日朗大奇,「請說,孫敏如。」

  他終於坦白:「我是一個股票經紀。」

  「那是你的家庭事業吧?」

  「是,據說我們孫氏對股票上落甚有靈感。」

  難怪可以開一間書齋來消費。

  他們四目交投,日朗忽然心中有數,大抵是他了吧?老莊要為她介紹的人已經在這裡了吧?

  人是萬物之靈,對這種事心中有數。

  日朗微微笑,幸運的她,以往失去的一一尋回,展望將來,又有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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