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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美,利璧迦願意見你。"

  "呵,是嗎?"

  "大家見一次面也是好的。"

  無此必要。離開我的利璧迦看上去容光煥發,她年輕了也漂亮了。我沒有必要苦苦哀求她出來見面。

  小郭見我不出聲,會意地說:"那麼你在這裡簽個宇。"

  他把離婚協議書替我帶了來。

  我找出一支簽名筆,剛要在空檔上寫上名字——

  "慢著。"

  我看著他.

  他又要來勸我了,世人好為人師,一向喜歡教育親友,其中最受歡迎的課題為破鏡重圓。我完全知道小郭要說些什麼。

  "這是一個好機會。"

  我說,"我是一個疲乏而寂寞的男人,你想我做什麼?"

  "利璧迦回來了。"

  "你說過很多次。"

  "至美,心腸不必太硬。"

  我用手擦擦臉,"小郭,她願意見我,證明她巳忘懷,我們之間一切已死,不可復燃,我們之間沒有新希望,你不用多說。"

  小郭抬起頭來,"真奇怪,當初為的是什麼?"他一臉茫然。

  我說:"我不是個好丈夫,我答不出你那一百零八條問題。"

  "那是開玩笑的,至美,你的幽默感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我覺得那個測驗很有意思,至少證明我不合利璧迦的條件。"

  小郭知道我是個沒有挽回的人,只得停止遊說,他嘆口氣。

  我大筆一揮,簽下我的名宇。

  "你終於見到她了?"我問。

  "沒有,沒有人見過利璧迦,我只與她妹妹碰頭,一切由她出面。"

  小姨還在作中間人,看樣子她一定會找上門來。

  我把離婚書還給小郭,接著取出支票本子。

  "小郭,你已完成你的任務,我非常感激你,這件事你辦得很完美,你終於找到利璧迦,並且使我順利的離婚,雖然節外生枝,又另外發生許多事,但我願意付足酬勞,你說吧,我欠你多少?"

  "一塊錢。"

  "別戲劇化。"

  "真的,八百塊一個鐘頭,你付不起。"

  "別客氣。"

  "算我對鄧博士的一番心意。"

  這件事因永超有什麼關係?他只不過胡亂找個藉口。我只得收回支票簿。

  我說:"這樣吧,這生這世,只要你叫我,我一定出來替你付酒帳。"

  郭祠芬瞪我一眼,"說得動聽,明日你搬到西伯利亞去。我怎麼找來付帳?"

  我不出聲,我是要去一個地方。

  "至美,以後的日子你打算怎麼樣?"

  他問這麼徹底,令我有點生氣,怎麼,就這樣看死我?原本想答做和尚去,但再也沒有貧嘴的心情,便老老實實的說;"我有我的計劃。"

  "能不能公開?"小郭說。

  我點頭,"永超一直想做一點事,她的願望並沒有實現,我認為我應該幫她達成這個志願,她原本要奉獻兩年的時間。"

  小郭呆視我,忽然之間他明白了。"你——"

  "是的,我再上去工作兩年。"

  "至美,太辛苦了。"

  我並不覺得,老實說,這麼做,一半為人,一半為已,自從工作告一段落,我根本無所適從,天天吃老酒,瞎逛,無聊得很,如今休養已畢,正好再度投入工作。

  是我叫永超來的,如果我不建議聘請她,就不會有這次意外,我心隱隱刺痛。

  小郭問:"你會像過去兩年一樣,奔波兩地?"

  "不在話下。"

  他長長嘆口氣。我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看開點。

  他說;"好事多磨,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信焉。"

  我雙目濡濕,看向窗外。

  這小郭真討厭,說話像個九流詩人,春花秋月都能令他觸景生情,他真是個怪人,而且心中想什麼嘴巴便說什麼,也不顧對方感覺如何。

  不過他是我的好友,像老魏一樣,都是好友。

  公司代我拍了一封很長的電報給鞍山,相信老魏已知道我會再作馮婦,不過他沒有來信,他不相信寫信。

  永超的意外在公司中引起的震驚已逐漸平復,開頭也有女同事哭泣,男同事表示悲痛,但一切總會過去,人們又忙著吃喝嫁娶,一切回復正常,不然怎麼辦/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

  連我都一樣,緊緊控制著自己,要失態,也到酒館去,只有在那裡,成年人可以裝一陣子瘋。

  小姨終於來了。

  我已遷入新居,偌大的住宅只有女傭與我,她坐在白色的沙發上,背著空白的牆壁,看上去特別有氣質,這個時候,我才發覺她同利璧迦長得很像。

  小姨說:"好漂亮的新居,真是不怕找不到女主人。"

  我不出聲。

  "郭先生說你不願意見利璧迦。"

  這是事實,我不想否認。

  "怎麼,你生氣?你要面子?大男人的自尊重於過去的情義?別忘記她與你是八年夫妻。"

  我問;"她要求複合?"

  小姨猶疑,"這倒沒有。"

  "你只是猜想。我比你更清楚利璧迦,她也是個不回頭的人。"

  小姨問:"那麼我們做親戚只到今日為止?"

  "是的,"我說,"但仍然是朋友。"

  她非常失望,"以後我叫你什麼?"

  "至美。"不再是姐夫。

  爸媽希望你們還能在一起。"

  我搖搖頭,"不行。"

  "你恨她?"

  "現在的我已不是那時的我。未來的兩年,我仍然要北上工作,伴侶仍得獨守空閨,我仍不能做一個體貼的丈夫,她做得對,我亦沒錯,人各有志,我們已不能生活在一起。"

  "可是見一次面——"

  "別再拉攏我們,別把她說得似一件次貨。"

  小姨知道大勢已去,臉色蒼白,默默地站起來。

  "利家這麼看得起我,我真是感激。"

  "這是事實,爸媽一直認為利璧迦再也不會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

  "謝謝。"

  "幾時起程?"

  "後日。"

  "天氣要熱了。"

  "我有經驗,不怕。"

  我送她出去。

  她又轉過頭來,不甘心的說:"其實利璧迦已有男朋友。"

  我微笑,她的情操始終不能提升。

  我維持沉默。這與那個小鬍子無關,他不能影響我的決定。

  "看見過。"我說。

  看著她走了,我回房去收拾行李。

  不,我沒有忘記利璧迦,我永遠不會。

  忘記曾與你共同生活八年的人,個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再度嘗試與她共同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且無此必要。

  我坐在空洞的房間中良久。我不會忘記任何人,不是利璧迦,也不是鄧永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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