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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大方的約我吃中飯。

  我連忙把先前的約會用電話推掉,與他去吃東西。

  他叫了很簡單的食物,我與他吃得很舒服,我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出乎意料的輕鬆,就像跟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那次之後,他持之以恆,隔數天便約見我一次。

  我並無把這件事告訴家人,太早了,不想提,免得以後有變化,令大家失望。

  因為外出的時間較多,家務便堆積下來,我有點手忙腳亂,立刻請了個鐘點女傭幫忙。真沒想到古文俊會占去我這麼多時間,同他出去之前,總得洗一洗頭髮,把衣服熨平,就這樣簡單的打扮,也需要一小時。

  怪不得小妹什麼都無暇做,下課回來,書包一丟便撲出去。

  一兩個月下來,我發覺自己長了黑眼圈,又不敢建議不要見得那麼頻,暗暗叫苦,幸虧見到他有無限的歡喜,才支撐著下去。

  真沒想到結交男朋友,也得先講體力。

  很佩服那些可以應酬三四個男友的女子。

  女傭來上工之後,情形好得多,我松下一口氣。

  跟著去把頭髮剪短了十公分,又省下不少功夫,唉,窮則變,變則通。

  我得接受古文俊,把他納入我生活里,我生活的程序很緊密,經過許多整理與掙扎,才撥出空位給他,相信他也得為我做同樣的事。

  大半年過去,大家才習慣對方。我們並沒有熱戀,但是在一起很愉快,互相補充對方不足處,長處得以發揚。

  他並沒有帶我去見家長,想必同我一樣謹慎。

  在這半年內,妹妹功課飛躍猛進。她同我很感慨的說:「早知把時間用在學問上,也不必去覓閒愁。」

  我微笑。

  「戀愛最划不來,花前月下,空話連篇,一有什麼事,立刻作鳥獸散。」她因失望的緣故,論調灰朴朴,「天天花三小時練琴,我都考到第八級了。三小時學法文,我到巴黎不用愁,現在得到什麼?」

  她說得很有道理,真的,長時期這樣下去,什么正事都荒廢,還得早作打算。

  「姐姐,你是對的,太早攪男女關係,非常不智,」妹妹說下去,「每個人都說,友情可調劑生活,但有多少人會適可而止?長時期走下去,什麼興趣新意都磨盡,差點沒變為老夫老妻,那還會有什麼好結果。」

  我有點心事,沉默無言。

  我問:「弟弟那筆如何?」

  「散掉了,你不知道?」妹妹詫異,「姐姐,你這一陣子忙得焦頭爛額,有兩個月沒回來了吧,他們散了。」

  「那女孩子真的那麼好白話?」

  「人家下個月要做海味鋪老闆娘,」妹妹說:「不同咱們玩了,叫弟弟把一切還給她,免得誤她前程。」

  我追問:「小弟感覺如何?」

  「很惆悵,不過他實在沒有能力馬上結婚。」妹妹說:「姐姐,你最好,有能力獨立,愛怎麼就怎麼,多自由,遇到好的人,立刻可以結婚。」

  可是他願不願意同我結婚呢?

  「有空多回來。」妹妹說。

  母親的身體還好,只咕噥一句:「別忘了老娘。」

  那以後的幾日,我一直思想與古文俊的關係。

  無論怎麼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我們並沒有應允對方什麼虛無飄渺的事。

  我們是成年人,絕沒有昏了頭,什麼該說,什麼該做,兩人都很清楚。

  即使沒有結果,將來疏遠,隔一兩月,也可以見面喝杯咖啡吃頓飯。

  既然如此,我何必擔心?

  也許世事是這樣的,越處之泰然越是發展順利。那種轟烈的要生要死的愛情並沒有駕臨在我身上,但古文俊卻向我求婚了。

  我高興得覺得四周圍仿佛都是虹彩與鮮花,活著真是好。

  那日早上他向我說:「我有話要同你說。」

  我很覺突兀,怕他要說些我不愛聽的話,我怕他要提出分手。

  他開頭的口氣也真不像是求婚,他說:「我已經耽誤你許久。」

  我緊張,只得勉強笑說:「我並沒有其他事。」

  他說:「他們說走了超過一年不結婚就是存心拖。」

  「也許因人而異,一年也不算很長。」

  「我想我們了解也夠深切……」

  我張大眼睛等他把話說清楚。

  「……我們可以結婚嗎?」

  那一剎那,我幾乎癱瘓,我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如何?」他似乎也很擔心。

  「好好好,是是是。」我忙不迭說:「太好了。」

  性格控制命運,兩個很理智的人,省下一切繁文縟節,決定結婚。

  他沒有家長,我只有一個母親。

  我向媽媽宣布的時候,她呆住,不相信耳朵,因為她從沒聽說我有對象。

  妹妹大叫,「隱瞞得這麼好!」

  弟弟說:「老jian巨滑。」

  媽媽說:「他人在哪裡?帶上來呀。」

  我紅著臉說:「不准不喜歡他。」

  這個顧忌是多餘的,他們非常歡迎古文俊。

  古自然有他可愛之處,為人正直,職業高貴,樣子也過得去,弟妹因沒有大哥,立刻接受他,古說一句話,比我說十句還好。

  弟弟笑,「我一向問姐姐求助是習慣了的,以後可不打算改。」

  妹妹說:「你好意思。」

  媽媽說:「別在古先生面前出醜。」

  古文俊寂寞了許久,現在遇見這一對猢猻,哪還有不樂的。

  我們訂下日子吃晚飯,安排母親喜歡的潮州菜。

  妹妹居然缺席。

  「怎麼一回事?」我質問。

  「她跟朋友去應酬。」母親歉意的說:「那邊有長輩生日。」

  啊,我馬上明白,她也有新發展。那個青年有進一步的表示。

  我問弟弟,「你呢?」

  「我暫時不想再找異性朋友。」

  我笑,我不信,他們年輕人,一下子一見鍾情,一下子反臉成仇,什麼都快得很。

  弟妹兩人做我的儐相,婚禮在深秋舉行。

  婚後生活很正常舒適平淡。弟妹時常來,吵吵鬧鬧,仍然不夠零用,又希望借到車子用,偶爾也借宿一宵,喜歡來我書房做功課。

  我與文俊的家便是他們的家。

  希望不久將來可以聽到妹妹成家的消息,明年她也要畢業了。

  生活便是這個樣子,有高有低,很多時候,乏善足陳,越是沒有事情發生,越是幸福。而多人不是那麼想,許多人愛表現,愛攪新聞,一半是命需如此,但性格成熟沉靜的人處理感情,到底不會淪至萬劫不復場面。

  母親說她以為最後結婚的必然是我,可能永遠不結,她也不覺奇怪。

  「沒想到你秘密用兵。」她說。

  也許我太工心計。不知恁地,我做事不大喜歡給人知道,這並不是什麼美德,這只是一個習慣。這種習慣,究竟在做人道理中,也還是小事。筆友  筆友,顧名思義,便是用筆來做朋友。

  用筆,當然是寫,寫成信,寄出去,對方收到了,再回信,久而久之,雙方有一定的了解,便成為朋友。

  少年人最喜有筆友,不單可以了解到異地的風光人情,且可以藉此集郵。

  故此在少年人閱讀的雜誌上,總刊登著一列列的姓名地址,等筆友去信同他們做朋友。

  通信到某一程度,兩個人熟絡了,會得提出進一步的要求,像交換照片,甚或見面之類。

  我也有個筆友,不過不是通過雜誌相識的。

  讓我慢慢來說。

  我在一間建築材料公司做事,年前有客戶寫信來訂購一小批東方色彩的瓷磚,因為數量太少,老闆不感興趣,一直沒有回覆。

  我被信上一張郵票吸引。

  火地島,這是全地球最南端的一個島嶼,在南美洲最尾處,幼時讀地理,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再過去一點點,便已是南極洲,氣溫一定很寒冷。

  一個中國人在那種地方幹什麼?我的好奇心被激發,便照著訂單,替他辦妥他要的東西,查明船期,給他寄了去。

  我多事附了一句話,「在那樣的地方,一個中國人可以做什麼?」

  郵包寄出,我也忘記這件事。三個月後,我收到回信。

  這個名叫劉志強的人向我道謝,並且覆一句:「中國人足跡遍天下,現在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他很有幽默感。

  為著滿足自己,我去查百科全書:

  火地島,與南美洲當中夾著麥哲倫海峽,一五二○年由探險家麥哲倫發現。土地三份之二屬智利,餘三份一屬阿根廷。氣溫屬寒帶,夏季約攝氏十一度,冬日時常在零度以下。

  (為什麼叫火地島?)

  火地島主要產石油,其餘就是牧羊,島上共有羊只十八萬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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