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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像從我走出醫院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偃旗息鼓了。好像,當我在醫院對鄭倫說完那些言不由衷的話,我就已經懊悔了。我的確不該怠慢奶奶的身體,更不該與心焦的鄭倫針鋒相對,但當這些不該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後,我需要一個台階,需要鄭倫給我一個下台的機會。不然,我因他不由分說的苛責而受的傷,就這麼一了百了了嗎?莫非我有銅牆鐵壁,不疼不癢嗎?

  「一句不是故意的,能說明什麼?你一直覺得奶奶對你不好,是不是?可是,她只不過是讓你下下廚房而已啊。就因為這樣,你就可以不孝嗎?而且,你今天在醫院說的那些話,太讓我傷心了。」鄭倫控制了音量,他不願吵擾到奶奶和婆婆。

  可惜我沒那份心思,我淚眼婆娑:「難道你說的話就不過分嗎?難道從我離開醫院後,你就沒有檢討過自己嗎,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找我的念頭嗎?剛剛你打電話給我,我真的好慶幸。我知道我有錯,我也也願意認錯,可是你也得給我個機會啊。」

  「錯也是分大錯和小錯的,親人的生命,是讓你犯錯和認錯的嗎?你沒嘗試過失去的滋味,你不懂。」鄭倫低垂著眼。

  我驀然想到了鄭倫的爸爸,我那不曾謀面的公公。自從他去世的那一刻,鄭倫就把媽媽和奶奶當做萬萬不可失去的珍寶了吧。我唐小仙不是鐵石心腸,只不過,沒有經歷過至親離開的我,也許真的是太粗枝大葉了。

  我撲上前抱住鄭倫:「對不起,對不起。」

  鄭倫的眼眶是潮濕的,他撫了撫我的頭。我知道,他也想原諒我,也想忘記我的過失,忘記我沒良心的話語。我也知道,在這一秒,他還做不到,他的手指是冰冷的,是僵硬的。

  夜色很深了,我們房間的窗簾顏色太淺,擋不住那很亮很美的月光。我抱住鄭倫:「我們生個孩子吧。」連我自己也被我的話嚇了一跳。它那麼自然、那麼流暢地被我說出了口。今天的我,再惆悵不過了。我見到了奶奶的老態,也見到了鄭倫稜角尖銳的另一面。而從小甜的口中,還有孫佳人的身上,我深知了鄭倫以及婚姻對我而言,不可或缺。媽媽說了,婚姻需要孩子。我已經三十歲了,我嫁給了我在乎的男人,雖然他今天刺傷了我,但在他的刺之下,也是有著難以癒合的傷口。我要維繫我的婚姻,我要留住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的手在鄭倫的胸口遊走。他並沒有睡著,但卻以想睡了的藉口來拒絕我。我不甘心,翻身趴到他的身上,吻他的嘴。他雖然不回應我,但好在我也並沒有被推開。我在他的耳邊呢喃:「原諒我,愛我吧。相信我吧,相信我會是好妻子吧。」我的身體像火一樣燙。我們的床單也是淺色的,我看著他,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深不可測。

  我的吻一路向下,我體會到,他的身體也變得火熱。他一隻手揉搓著我的背,另一隻手伸向了床頭櫃的抽屜,那裡,有保險套。我一句話沒說,拉過了他的那隻手,安置在了我的胸脯上。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如我所願地配合著我,撫摸著我。

  不過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是開了口:「等等,我拿保險套。」我吻住他的嘴:「不要,不要拿。」他不妥協:「你別想什麼是什麼。」換而言之,目前他並不想要我為他生孩子。今天的我,是敏感的。我只覺被潑下一瓢冷水,只覺這個男人不愛我、不願讓他的今生今世真正與我結合成一體。我離開他的身體。他偏過臉問我:「你這是怎麼了?」我將臉偏向窗口:「沒怎麼。你不願意,我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啊。」

  於是,這場戲就這麼結束了。我們都躺了很久才漸漸睡著。我的夢很亂,有老人的身影,也有孩子的啼哭,四世同堂一團糟。第十四章  第二十七章『倫語』賺錢『小仙』賠

  清早,我被鄭倫起身的動靜吵醒。我睜眼:「幾點了?」鄭倫坐在我旁邊套上衣:「六點半。」我用一隻胳膊壓住他:「幹嗎這麼早起?」「嗯,睡醒了。」鄭倫如是答。

  我也惶惶地起身,出了房間。鄭倫在洗漱,婆婆在廚房做早餐。奶奶坐在自己的床邊,顯得無精打采。我幫婆婆把燒餅和麵湯往餐桌上端,婆婆笑吟吟地問:「怎麼不再多睡會兒?」我睜大睡眼:「呵,不困了。」

  吃飯時,婆婆對鄭倫說:「等中午我把我那邊安排好了,就去替你。」鄭倫悶頭:「嗯,不著急。」我一口燒餅哽在嗓子眼兒:「替,替你幹嗎?」婆婆為我解惑:「奶奶今天還得輸液,我和倫倫換著陪她。」我忙把嘴裡的食物吞下:「不用,不用,我帶奶奶去就行了,反正有人給我看店。您和鄭倫都不用去。」「算了吧,」鄭倫從麵湯碗上仰起臉來,「你忙你的吧,奶奶的事,不麻煩你了。」

  我尷尬不已,抬不起頭。這時,奶奶說:「哎呀,就讓小仙兒陪我吧,我想讓小仙兒陪我。」這是頭一次,開天闢地頭一次,我不再覺得奶奶是針對我、為難我,反而覺得她需要我,她並沒有像鄭倫那般怪我、放棄我。我迎上奶奶的目光:「奶奶,大恩不言謝。」我瞥見鄭倫的嘴角像笑似的扯動了一下。

  吃過飯,鄭倫開車帶我和奶奶去醫院。奶奶坐在我身邊,皺巴巴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她的指甲沒有光澤,凹凸不平。我說:「奶奶,等會兒我給您塗指甲油吧?您喜歡紅的,還是粉的?」司機鄭倫回頭斥我:「唐小仙,你這兩天腦子沒事吧?」奶奶倒樂了:「好啊,好。」

  等安頓好了奶奶,我就一把接一把地把鄭倫推走了:「你快上班去。咱家就你一個男子漢,你不賺錢,我們婦女三人喝西北風啊?」鄭倫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怎麼了?更年期也太早了吧?一會兒蠻不講理,一會兒又好像多識大體似的。你真的要留下來照顧奶奶?那我真的回到小蕭身邊去上班了?」「你……」我情不自禁地蹦出這一個字來。這幼稚的男人,冤冤相報何時了啊。好在,有我大人大量:「嗯,去吧。對你倆,我放心。」鄭倫的這般健談,相較於他之前的冷言冷語,已經好太多了,不是嗎?

  果然,鄭倫把我拉到樓道,抱了抱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今天,奶奶就辛苦你了。」我把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是怎麼了。」「昨天的事,就別再說了。我也不好,言重了。」「那,我們就正式和好了,是不是?」

  「今天不吵了?」這話,又是出自昨天那勸架的老護士之口。不對,不是勸架,而是呵斥我們。

  老護士去工作了。鄭倫在我耳邊說:「如果想要孩子,我們需要先做準備。咖啡、酒、茶之類的,都要先戒掉,這樣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啊。」我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兒,忸怩道:「哎呀,晚上再說。」鄭倫不屑:「裝什麼純情啊你。」

  鄭倫去上班了,我打電話給小甜:「拜託拜託,今天幫我看一下店吧。」小甜那邊聲音嘈雜,像是車水馬龍:「姐,我一星期才休息一天,你饒了我吧。」「哎呀,假期以後補給你,我今天實在是有事,沒法去店裡。」「可我也有事啊,我看啊,今天關一天算了,反正生意也不好。」我厲聲:「你倒真想得開。」小甜識時務:「好啦好啦,我爭取中午之前過去。不過哦,要算我一整天的工錢哦。」

  瞧瞧,我是多麼深明大義的女人,為了不讓丈夫和婆婆誤工,我活生生把自己的事業給耽誤了。好在,有失必有得,鄭倫他重見了我那可人的本來面目。

  奶奶又呼喚我了:「小仙兒,我這老皮老肉的,塗指甲油能好看嗎?」看來,奶奶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已經痊癒得八九不離十了,如今躺在病床上,開始想找樂子了。我握住奶奶的手:「嗯,咱應該先護膚,等到細皮嫩肉了,再塗顏色。」說完,我從包里掏出護手霜,給奶奶塗抹開來。奶奶笑得跟花兒似的,直說「好」。

  下午,鄭倫來接我和奶奶。他問:「中午吃的什麼?」我答:「旁邊小餐館裡買的餃子。」「吃了多少?」「我吃了六個,奶奶吃了十四個。」一聽我這話,鄭倫就放下心來了。

  奶奶的這場病,正式成為了歷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直至今日,她天天生龍活虎的,頓頓吃得比我多。

  而我也並不認為,我和鄭倫之間會因這場爭執而留下什麼芥蒂。就算我們都說了傷人的話,就算說出去的話好比潑出去的水,但大太陽一曬,豈由得它不蒸發?我想,我們的不愉快,也像水一樣,已經全數蒸發了。這其中,奶奶功不可沒。她對我的信任和依賴,一天勝過一天。這些,鄭倫通通看在眼裡。此外,奶奶還向鄭倫描述了那天我背她下樓並汗如雨下地在醫院中奔走的情形。這些,讓鄭倫悔不當初。

  我好人做到底,裝腔作勢:「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畢竟,那天我有錯在先,後來態度又不好。」

  鄭倫抱住我的腦袋,在我頭髮上用力一親:「好了好了,你真是羞殺我也。我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今生討來你這麼個好媳婦兒。」

  「得了你,現在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當初幹嗎去了?早幹嗎去了?」我在鄭倫懷中扭來扭去。

  「當初你那麼凶,我當然也得凶了。這才叫夫妻,共進退,有默契。」鄭倫掰出一條謬論。

  可其實,後來我才不得不承認,鄭倫這謬論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我們今後的爭執,也是一成不變的硬碰硬,等到遍體鱗傷後,雙方才會默契地繳械投降。只可惜,婚姻中卻是需要圓舞曲的,你進我退,才優雅而和諧。而我和鄭倫共進退的結果,就好比一次又一次的互潑污水,到末了水雖蒸乾了,可污跡卻還在。

  「小仙女裝店」的燈修好了,但它的前途還尚未一片光明。我把大半的精力重新投入到店內,已經著手打折處理現貨了。我在店門上貼了告示:轉型在即,現貨低價處理。小甜提出建議:「應該寫『跳樓價吐血大甩賣』。」我搖搖頭:「太虛偽了。」小甜努努嘴:「現在誰不虛偽啊?」

  降價的效果十分理想,店內人頭攢動,客人們挑衣服就像在菜市場挑菜似的。貪圖小利的大有人在,也不管衣服適不適合自己,買了再說。小甜捂住心口:「姐,你這價,降得過分了。」我卻不在乎:「快刀斬亂麻,讓我們儘快重生吧。」小甜沒回應我,轉身去招呼客人了,留下我一個人舉著拳頭,壯志昂揚。

  只不過,有一件事卻脫離了我的掌控。

  有幾家聯繫過的供貨商,突然說拿不出那麼多低價的疵品了。我像旋風似的旋迴店內,一摔包:「媽的,真是流年不利啊。」店內衣服越剩越少,小甜的工作也越來越清閒了。她一邊收拾衣架一邊問:「怎麼了?」我叉著腿,癱軟在椅子上:「貨源匱乏啊。怎麼辦?現在手上的那些貨,根本撐不滿這一家店啊。」之前,我已經陸續把一些疵品送去「服裝醫院」修改了,還挺著胸脯跟人家說:「要做好心理準備哦,後面,還多得是呢。」人家倒是不介意,畢竟,對人家而言,我是送生意上門、送錢上門的上帝。可結果,我現在卻兩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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