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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文喬她們也沒有坐多久,她們很快就站了起來,因為燈滅了,大夫出來了。

  穿著手術服的大夫走出搶救室,摘下口罩面色嚴肅地對守在門外的宮徵羽道:「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說這句話的語氣熟稔極了,他在職業生涯中應該說過很多次這句話了,往常聽到這句話的家屬們都會嚎啕大哭,搶救室外會一片喧鬧,但這次有些例外。

  三個等候的人都很安靜,又或許他們只是還沒反應過來。

  宮徵羽是最冷靜的,他詢問了賴老先生的情況,在大夫離開後走到文喬身邊,沉默了一會才說:「他沒什麼求生意志,本來該吃的藥都沒吃,護士是確認過的,但他躲過去了,那些藥被發現在枕頭底下。總之……他很大可能是自己想死。」

  文喬說不出話來,她用盡力氣攙扶著搖搖欲墜的樊女士,直到他們看見被推出搶救室的賴老先生。

  他躺在病床上,人已經被蓋上了白布,完全失去了生機。

  到頭來,他們還是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文喬忽然很自責,她哽咽道:「都怪我,我該預料到的,他看到照片之後那個表情和眼神,確定了樊女士過得很好之後那個解脫的神情,我該猜到他會怎麼樣的,我應該找個人在這裡守著他的,我不該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離開……」

  文喬哽咽的自責讓宮徵羽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伸手將文喬攬入懷中,樊女士適時地放開她的手,注視著她被前夫抱著安撫。

  「這不是你的錯。」宮徵羽大概是在場唯一一個冷靜的人,「這是我的錯,我不該給他看照片,讓他覺得找到了樊女士,讓他覺得人生再無遺憾,然後懦弱地選擇離開。」

  文喬掙扎著想要離開宮徵羽的懷抱,但這次他特別堅決,她用盡力氣也無法逃離他。

  「我不會放開,你別白費力氣。」宮徵羽壓低聲音道,「文喬,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有錯,但現在這種時候,即便你恨我怨我我也不會放開你。」

  文喬放棄了掙扎,她沒哭出聲,只是不停掉眼淚,她麻木地看著被白布蒙著的賴老先生,醫護人員很默契地給他們一些道別時間,樊女士在一片沉默中緩緩走到了病床邊,不帶分毫遲疑地拉開了蓋在賴老先生面上的白布。

  一剎那間,曾經的回憶都湧入了她腦海中,那些爭吵與咒罵,那些眼淚與歡笑。

  到頭來,走到最後一刻,樊女士才驚訝地發現,她腦海中關於恨的記憶並不那麼深刻,最深刻的反而是那些快樂的回憶。

  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她是小姐,他只是個傭人的兒子,但他們從未嫌棄或者忌憚過彼此的身份。

  在那樣一個終於可以平起平坐,不用擔心誰配不上誰的年代,她卻漸漸成了眾矢之的,他離開了她,讓她走,她最開始十分憎恨他,覺得他是擔心自己的出身拖他後腿,甚至懷疑過他喜歡上了別人。她一走了之,發誓一定要過得比現在好,讓他後悔和自己分開,讓這個在她還是大小姐時沒有嫌棄過他,他在之後卻反過來嫌棄自己的人追悔莫及。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至少是在遇見文喬之前,她才一點點想明白了他們分開時,賴弘雅那個複雜難過的眼神是為什麼。

  明明趕自己走的人是他,難受的卻也是他,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是在自虐。

  他自以為是的好,毀了他們兩個的人生。

  「你就這麼走了。」樊女士的手輕撫過老人滄桑頹敗的面孔,喃喃說道,「連句對不起都沒說,連最後一面都沒讓我見到,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她慢慢收回神,音量提高到正常程度,「是因為看見了我的近照,覺得也算是見了我一面,所以選擇離開了嗎?」

  她笑著回頭,看了宮徵羽一眼:「宮先生說得沒錯,這真是懦弱的選擇。」她拉回視線,繼續盯著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人,「你真的沒什麼可讓人原諒的地方,賴弘雅。你讓我對愛絕望,讓我自你以後再也不敢去愛什麼人,甚至對愛產生了心理陰影,因為你,我的一生都被毀了,我遇見的所有人都會被我懷疑他的真心與動機,懷疑今後會不會有好結果,我這半輩子都活在忐忑不安里,可你最後竟然就這麼拍拍手走了。」

  說到這裡,樊女士終於落下了眼淚,文喬也在樊女士的話中錯愕抬眸。

  她睜大眼眸望著宮徵羽,宮徵羽察覺她的注視低下頭來,兩人四目相對,文喬什麼也沒說,她只在自己心裡想著——找到了。

  她終於找到自己最無法原諒他的原因了。

  原來她一直介意一直在恐懼的是這個。

  眼前這個男人,他讓她徹底對愛之一字失望了,他讓她面對任何好感開始退卻閃躲,開始揣測懷疑,他讓她在最適合去愛的年紀對愛絕望,這樣一個錯誤的產生,毀掉了她今後的所有可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今後可能就是第二個樊女士了。

  文喬眨了眨眼,眼睛依舊酸澀,但一點淚都沒了。

  她再次望向樊女士,使勁去掙脫宮徵羽的束縛,大約是因為她剛才的眼神讓他失了神,這次她成功掙開了他。

  她站在那,雙臂自然下垂,凝視著立在病床邊垂淚的樊女士,看著醫護人員走上來要推走賴老先生,樊女士終於失態地開始挽留,文喬整顆心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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