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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根據她的輪廓和皮膚感應到的呼吸溫度來判斷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寂聞到了一股香味兒,像茉莉混合著草莓牛奶,甜甜的,溫熱的。

  管道內空間逼仄而狹窄。

  她近在咫尺。

  短短几秒,窄小黑暗的管道內響起個聲音,細柔微顫,分明害怕到骨子裡,卻強自裝作鎮定無畏的語氣。她小聲且十分謹慎地問:「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

  「往左是出口,先去甲板。」沈寂答。

  溫舒唯聞言點點頭,不再說話,默下來,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輕手輕腳匍匐前進。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沈寂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跟在她後邊兒。

  前行一小段距離後,管道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有人怒吼,有人叫罵,都說的索馬利亞語。

  海盜們發現船員們不知去向,一個個雙眼赤紅咆哮嘶吼,活像發了瘋的夜叉。

  貨船被撕開了風平浪靜的面具,一剎那間重回修羅場。

  溫舒唯聽見外面的動靜,動作一頓,提醒自己要冷靜,身處險境,越慌越亂。但她全身仍無法控制地微微發著抖。

  沈寂察覺,靜了靜,說:「待會兒無論發生任何事,跟緊我。」

  溫舒唯:「……」她怔然地回頭望他。

  只望見一張模糊的人臉。

  那個人道:「我會竭盡全力確保你的安全。」

  有時候,一個人的一句話能殺死一個滿心歡喜的人,一個人的一句話,也能拯救一個身處絕望的人。

  溫舒唯心尖微微一緊,無聲地點了點頭。半秒後,她鬼使神差地開口,說道:「謝謝。」

  話說完,沒聽見後面有什麼反應。

  「……」她抿抿唇,似是遲疑,接著才輕聲一字一頓地認真說:「我相信你。」

  *

  甲板上有燈,通風管道的盡頭已經能覷見一絲光。雖微弱不甚明亮,但讓整個黑窟窿似的管道一襯,竟耀眼如旭日。

  溫舒唯蜷著身子趴在管道內,抬眸看見出口的和亮光的剎那,她心下一喜,下意識地就想回頭跟身後的人說。

  「前面……」

  剛出口兩個字,背後伸過來一隻大手猛捂住了她的嘴,封死她喉嚨里的所有聲音。

  「別出聲。」沈寂嗓音壓得又低又啞,一手堵了姑娘的嘴,一手握槍,神色冷峻面無表情,整個人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甲板區域的通風管道是主管道,空間比之前的幾條副管稍寬敞些,但依然狹窄。這個動作使兩人不得不緊貼在一起。

  溫舒唯心跳如雷,屏息凝神不敢出聲,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

  微光照入,剛好打亮男人的眼睛。他其餘五官都在黑暗中,只一副眉眼從滿目黑暗中突圍出來——山根筆挺,劍眉的紋路清晰分明。眼睛長得非常特別,稍狹長,眼角下鉤,眼尾輕揚。瞳色不似尋常人那樣深黑,而是呈現出一種偏淺的淺棕色。

  一雙本該風流多情的桃花眼,讓眸光中的森寒殺意沖得冷漠而殘忍,囂張乖戾,狠進骨子裡。

  溫舒唯心突的一沉。

  她聯想到了荒野上嗜血為生的野獸,白日蟄伏不出,夜裡大開殺戒。

  而且,這雙眼……

  竟似有幾分熟悉?

  溫舒唯一時竟有些走神。

  就在她晃神的剎那,沈寂低頭微微貼近姑娘的耳邊,沉聲,極低地對她說:「一會兒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記住了?」

  男人微涼的呼吸掃過溫舒唯的臉頰,夾雜著一絲清冽的菸草味。溫舒唯來不及窘迫。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的極有可能是一場生死惡戰。

  他們要面對的是船上數十名窮凶極惡的武裝暴徒。

  「……」溫舒唯用力咬唇,片刻,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

  沈寂鬆開她,匍匐前進無聲無息地貼近出口。架槍,瞄準,滿面森冷嚴霜,頭也不回地沉聲撂下一句:「躲我後邊。」

  溫舒唯喉嚨發緊,咽了口唾沫,點點頭,「好。」

  *

  雨越下越大。

  亞丁灣海域,狂風暴雨黑浪滾滾,仿佛隨時會有長著青面獠牙三頭六臂的怪獸破海而出。

  除溫舒唯外,「奇安號」上的其它船員均已在蛟龍突擊隊其它隊員的護送下成功撤離。

  回過神後的暴徒們怒不可遏,衝上甲板,迎風冒雨,端起槍對著黑漆漆的海面一通亂掃。

  索馬利亞海盜成疾,這夥人是以「吉拉尼」為核心的海上武裝強盜,規模在海盜兵團中不算最大,但集團內部成員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窮凶極惡,勢力在亞丁灣海域仍不容小覷。

  這次劫持「奇安號」,吉拉尼集團早已策劃多時。原以為成了筆大買賣,能好好敲詐勒索狠賺一筆,誰知……

  「媽的!」

  一個渾身肌肉糾結滿是刺青的索馬利亞壯漢惡狠狠地啐了口。他抄著槍罵罵咧咧地上前幾步,抹了把被雨水沖得睜不開的眼睛,罵道:「這麼大的雨!下海就是死路一條!那些該死的雜種究竟跑哪兒去了!今晚是誰在放哨?」

  「是博格和大鬍子。」一個矮小得跟瘦猴子似的男人應聲,回他索馬利亞語,「沒見著人,估計早讓人宰了!」

  「沒用的傢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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