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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保重重磕頭,“奴才拜別九王爺!”

  楚宗身旁的侍衛當即拔刀,卻被楚宗抬手制止。

  “奴才拜別九王爺!”

  “拜別九王爺!”

  “……”

  催促之下,眾人收拾妥當,弘晸和弘暲亦將穆景遠的行囊塞給他,將其推出門去。胤禟攜展念站在院口,俯身長揖,眾人從未見過此等場面,走得一步三回頭,穆景遠拖沓在最後,終於沒忍住,面朝二人跪下,竟是失聲痛哭。

  奉命遣送眾人回京的侍衛迅速將他拉起。

  穆景遠行在最末,轉過街角前,他再次回望,九皇子與福晉仍行禮相送,姿勢不變,至始至終,二人再未抬頭看上一眼。

  仿佛眼前的人世,無論靜默或喧囂,無論冷清或熱鬧,他們都不會再看。

  胤禟問弘晸與弘暲,“怕麼?”

  兩個少年挺直了背脊,堅決地搖頭,弘晸甚至有一絲笑意,“問心無愧,有何可懼?”

  弘暲又補充道:“我們會生火砍柴,也會洗衣燒飯,何須僕役伺候?”

  胤禟仔細看過兩個少年的面目,半晌,淡淡一笑。

  展念卻問也晴和雲敦,“你們本是鍾家的人,事已至此,何故不去?”

  也晴小心地瞟了胤禟一眼,俯身答道:“鍾公子說,他在尋公子臨去前立了誓,終此一生,必盡所能,護福晉安好周全。此亦是奴婢和雲敦的心愿。”

  展念聞言一怔,疼痛驟然自心間蔓延,不由握住腕間的長命縷,故人已去十七年,然而每每想起,仍是清晰如昨,恨不能收。

  胤禟將她的手籠在掌中,“阿念。”

  展念抬眸,已是淚眼盈盈,“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

  她的夫君,第一次用沉默回應了她。

  草原的雪,八月便落。今年似乎格外匆匆,偏又趁著夜色,無聲卻急促。

  武格拎著一壺酒,抬手便要拍小院的門,楚宗攔住他,武格冷笑發問:“你我同為都統,憑何攔我?”

  楚宗亦是冷冷,“奉皇命,幽禁之所,不得探視。”

  “楚宗,”武格大笑,“你有心麼?”

  楚宗一僵。

  武格推開他,逕自入了小院,在石階下朗朗道:“奴才武格,拜見主子。”

  胤禟開了門,“你不該來此。”

  武格卻已起身,硬是闖入屋內。這回連展念都驚愕不已,武格素來內斂訥言,又將胤禟的話奉為金科玉律,今日的言行舉動,實在反常。

  武格將酒放在桌上,跪下一拜,“奴才奉旨回京,特來辭別主子。”

  “我早非你主,不必如此。”

  “令狐士義……被處死了。”

  胤禟渾身一僵,“是誰?”

  武格搖頭,“奴才只知,不是楚宗,他隱匿不報,已被皇上下旨斥責了。”

  胤禟打開酒封,沉默倒了一杯飲盡。

  “奴才還有一個消息,本不忍告訴主子與福晉,但奴才想,主子與福晉,理該知道的。”

  展念心裡忽升起不好的預感,“什麼消息?”

  武格已是約莫四十的男子,卻忽然紅了眼眶,“奴才前月去了蒙古,本想恭賀郡主生子,但,但是,郡主生下一個女兒,大人,沒,沒保住……”

  胤禟手中的木杯驟然落地。

  展念有些恍惚,“她身體向來康健,怎麼會沒保住,怎麼會沒保住?”

  “郡主聽說主子被削爵幽禁,大怒大悲之下,動了胎氣,早產了十幾日,就,就……”武格看向桌上的酒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奴才特意托人,從陝西帶了女兒紅,郡主喝不到了,便送給主子罷。”

  武格沒有喝酒,起身時卻宛如大醉般搖晃,“郡主做錯了什麼,主子又做錯了什麼,一切怎麼會,怎麼會就到了今日的地步?”

  推開門,風雪迎面灌入,武格仰頭,想起九阿哥府初見的光景,小小的女孩捉著一支初春的早梅,蹦蹦跳跳跟在福晉身邊,宛如抽芽的花苞般裊裊婷婷,他不敢看福晉,低頭卻正撞見女孩探究的雙眸,不知為何,心裡陡然升起一個不要命的念頭,他想,自己也該有這樣的妻,這樣的女兒,他的妻會溫柔牽著頑皮胡鬧的孩子,他的女兒會踮腳攀折人世最鮮亮的春色。

  他平生第一次,對家有了期待。

  女孩見他臉紅,笑著大叫:“登徒子。”

  他仿佛被戳破心事,無地自容。福晉沒有責怪他的失禮,只含笑嗔了女孩一眼,女孩被福晉牽走,仍回頭對他做鬼臉,眼角眉梢俱是飛揚笑意,“登徒子將軍!”

  在此之前,從未有人稱他“將軍”。

  “這世間,再也沒有人喚奴才‘登徒子將軍’了。”

  武格已走了許久,然而展念與胤禟皆如泥塑木雕,一動未動,不防間,已是風雪滿懷。

  ……

  “姨娘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叫如英?”

  “彼其之子,美如英。”

  “姨娘,如英來給你磕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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