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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敦歇了一歇,從鍋子裡撈出肉片,大快朵頤。

  弘晸拍桌喝彩,“空城計!”

  “你要是那個羅卜藏丹津,你作何感想。”雲敦咽下最後一片肉,“本是‘黑雲壓城城欲摧’,卻變成了‘六軍不發無奈何’,僵持許久,那五萬大軍,可算是退了。我們走下城樓的時候,百姓全都湧上前,拜在雪地里,喚九爺為‘九王爺’,九爺聽到以後,反而長身作揖,‘邊境不寧,朝廷失職,驚擾諸位,在此告罪’,說完便縱身上馬,星夜出城,趕往南堡。”

  展念滿目崇拜地望向胤禟,胤禟只將涮好的蔬菜遞給她,“涼了傷胃。”

  也晴笑道:“不過,這裡的人,倒喜歡‘九王妃’更多些,如今福晉出門買東西,大家竟都不好意思要錢。”

  弘晸也笑起來,“我前幾日上街,見姨娘正和一個老人家理論,老人家說‘要不了這麼多錢’,姨娘說‘買得起,您放心開口’,老人家說‘不值錢的東西,九王妃只管拿去’,弄得姨娘哭笑不得。”

  弘暲卻拽住兄長的衣袖,眼巴巴望著雲敦,“阿瑪為什麼去南堡?”

  雲敦便接著道:“九爺料事如神,羅卜藏丹津引軍稍退,立即就近圍住了南堡,南堡的地形,最適合架設火炮,正因我們好歹拖住了一時片刻,駐軍得以提前備戰,五十門子母炮,一萬發彈藥,列陣調度都極為嚴整,戰了數日,幾乎是大獲全勝,羅卜藏丹津只好回撤,誰知正巧遇到年羹堯大人和岳鍾琪大人的精銳之師,那叫一個慘,嘖嘖嘖……”

  弘暲問:“岳鍾琪大人是誰?”

  弘晸答:“他是四川提督,被皇上任命為征西副將軍,也是名將岳飛的後人,慣出奇兵制勝,是個了不得的將軍。”

  “後來,武格大人帶了回京的三支兵馬馳援,不過那時蘭州已安然無恙,他便留了部分駐守,餘下精銳,皆隨九爺回來,然後一路西進,正趕上賊眾攻打南川。年大人困於鎮海堡,忽然望見王旗,當即大開城門,前後圍攻,這你們也都知道了。”

  展念終於想起一些陳年舊事,這個都統武格,從前屬正藍旗,因胤禟府上藏書頗多,時常來借些兵法陣圖,某日從書房出來,路經花園,正遇上展念帶著如英玩耍,下人們皆知九爺府上從無前院後院、男丁女眷之分,早已見慣不怪,然而武格一張臉卻登時紅得如柿子,如英覺得他有趣,便笑著嚷了一聲“登徒子”。

  於是,那枚柿子,熟透了。

  展念看他不安得厲害,瞟了一眼他手裡的書,問道:“你想當將軍?”

  武格垂眼點頭。

  “將軍護一方百姓,百姓之中,女子無數,若見到一個便要臉紅,將軍可忙不過來了。”

  武格抬首,展念已笑盈盈離去,如英回身比了一個鬼臉,“登徒子將軍!”

  後來,鑲白旗蒙古都統空出,胤禟便薦了武格補缺,離京的前一天,武格特意攜了夫人上門拜謝。

  穆景遠敲著碗碟,帶著兩個孩子唱起古舊的歌謠,“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晚來天欲雪。

  展念待他們唱完,擦了擦手,取過九霄環佩,指尖輕動,唱起另一首更加古舊的歌謠,“塗澀無人行,冒寒往相覓,若不信儂時,但看雪上跡。”

  ……

  胤禟看向展念,似在等她說些什麼,然而展念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輕輕一吻他緊皺的眉頭,“平安歸來,九王爺。”

  胤禟見到她蒼白病容上的笑意,眼神一黯,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起身,重重合上門扇。

  “走!”

  待到院外的馬蹄人聲皆已遠去,展念忍痛撐起身,“也晴,開門。”

  “福晉,外間極冷……”

  “開門。”

  也晴只得推開門。

  院中曾人來人往,然而漫天的落雪下,足跡已難以辨認,只剩雲敦與胤禟最後離去的腳印,在上下一白的天地間泛出黑色。展念的目光循著胤禟的足跡望去,先是大步朝外,然而不過數步便停住,陡然轉身回返,一直走到屋前,與門扉不過咫尺的距離。

  屋前,只一方暗沉潮濕的地面。

  也晴愣了片刻,嘆息一聲道:“九爺說得決絕,卻悄悄回來,站了這樣久,其實,他該多捨不得福晉啊。”

  塗澀無人行,冒寒往相覓。

  若不信儂時,但看雪上跡。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武格被召回京,在小九已經被削爵,但還沒被改名的時候,和老四對話時,發生如下事件——

  “昨日都統武格、在朕前奏對。尚將獲罪削籍之允禟、稱之為主。武格乃一無知武夫。此則風俗頺壞。大義不明之故也。”

  (老四:又是為塞思黑生氣的一天)

  清史稿小九列傳:“雍正元年,世宗召允禵回京,以諸王大臣議,命允禟出駐西寧。允禟屢請緩行,上譴責所屬太監,允禟行至軍。二年四月,宗人府劾允禟擅遣人至河州買草、勘牧地,違法肆行,請奪爵,上命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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