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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她先前一直抱在懷裡的那隻木盒。

  神容端正跪坐,兩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壓左手,低頭,對著木盒行了大禮。

  一旁紫瑞早已垂頭伏身,不敢動彈一下。

  禮畢,神容坐正,捧出木盒置於膝前,打開。

  裡面是厚厚的一捆捲軸書,以黃絹寫就。

  她小心展開,找到需要的那處,停住,攤在膝頭細細閱覽。

  無人打擾她,她就安安靜靜在車中看著這書卷,一邊看一邊沉思。

  外面眾人環護,鴉雀無聲。

  直到過了兩刻,頭頂日頭都升高了,她才停下,將書卷小心捲起放回,蓋上木盒。

  「地圖。」

  紫瑞忙從懷中取出一份摺疊的黃麻紙,攤開送至她眼前。

  是張手拓的幽州地圖。神容接過看了一圈,尤其在那邊角地帶,看了又看,最後伸出手指輕輕點了兩處,抬頭問:「東來呢?」

  紫瑞轉頭揭簾出車:「少主傳東來。」

  車外護衛中很快走出一名勁瘦少年,快走兩步,跪在車邊:「少主。」

  東來與紫瑞一樣,皆是追隨神容多年的侍從,主責她人身衛護。

  神容隔著車簾吩咐:「帶上幾人,照我在地圖上點出的地方去探一探,遇有山川河流,記下走勢流向就立即回來。」

  東來領命,接了紫瑞遞出來的那張地圖,認真確認過地方,又向一旁長孫信拜過,招呼了幾人,離隊而去。

  長孫信在車旁站到此時,才動手揭了車簾往裡看:「辛苦了,阿容。」

  神容剛把木盒仔細放好,拿著帕子又擦了一回手:「辛苦倒不至於,只是比起以往要麻煩一些。」

  他道:「那哪能比,以往不過是在咱們自家采邑裡頭小打小鬧罷了,如今才是要見真章的。」

  神容嘆息:「可不是麼,才探地風我就如此慎重了。」

  長孫信聞言笑起來。

  方才那一番安排叫做探地風,若是想要找礦,這便是第一步。

  以往在長孫家名下的采邑里也發現過礦產,且皆為國之急需的銅鐵礦。

  後來他們的父親趙國公長孫濟將礦產之事上奏宮廷,主動交給了朝廷。

  雖說國律規定礦出皆為國有,可也規定國公高位享有特權,凡出自名下采邑里的礦產,可自采兩載以充府庫。

  但長孫家偏就大公無私地交了,且交出的還不止一處。

  正因如此,其家族才能成為先帝倚重的幾大世家之一,長孫信後來也得以年紀輕輕就被提拔進入了工部。

  當年先帝褒獎長孫家時,就連長安城中三歲小兒都會唱:「長孫兒郎撼山川,發來金山獻聖王……」

  人人都道這是他們長孫家命好,只有長孫家的人自己明白,那是憑了他們自己的本事。

  此事說來奇妙,長孫氏雖為貴胄之家,卻有項技能代代傳承,那便是對山川河澤的精通。

  若非如此,就沒那道主動請纓的奏摺了。

  然而此行如此大事,長孫信未帶其他幫手,卻獨獨帶上了神容。

  只因神容才是他們長孫家最有造詣的。

  便說她剛剛翻閱的那盒中書卷,實乃他長孫家祖傳秘要,如今就傳到了她的手上。

  此行非同一般,也就非她不可。

  所以長孫信這一路的作為沒有絲毫誇張,他這個做哥哥的被底下人稱作郎君,她卻能被稱一聲少主,地位可見一斑。

  她就是個祖宗,長孫家人人寶貝的祖宗。

  又一個護衛去城下探了路來,回報說時候到了,城門可算開了。

  長孫信叫眾人各歸各位,回頭時繼續與妹妹說笑:「說來也很久沒見你當眾請過卷了,我都忘了上回見這情形是何時了。」

  神容往後一倚:「那是自然,這書卷我也封了許久了。」

  長孫信並不知有過這一出,好奇道:「何時封的?」

  「成婚時。」

  她的造詣對一個女子而言,本沒有用武之地,婚嫁時自然要封起。

  只在如今不得不用的時候,才又派上了用場罷了。

  長孫信一聽就無言,心說倒霉,怎麼又揭起這茬來?

  當即轉換話頭:「讓東來先探,咱們入城去等。」

  說完瞧見神容好像倚得不舒展,馬上吩咐紫瑞快去再取兩個軟墊來,好叫她舒舒服服地入城去。

  神容什麼話也沒有。

  所以說祖宗從沒自己要求過什麼,但有本事,大家偏就願意把她供起來。

  ……

  幽州號稱河朔雄渾之地,比不得東西二京繁華,但也不及各大邊疆都護府偏遠,自古地處要衝,是防衛京畿腹地的一處要道,更是北方一座重鎮商會。

  比起蒼涼的城外,城中卻是相當喧鬧。

  驛館內,驛丞正在忙,忽聞外面街上車馬聲沸,探頭一瞧,只見不少百姓都避在路邊,伸著脖子朝大街一頭望著。

  那所望之處,一隊高頭大馬的護衛引著輛華蓋寬車緩緩而來,最前方馬上之人乃一年輕貴公子,一身衣錦溫雅之態。

  他正思索這是哪來的顯貴,不知聽誰報了句「工部侍郎至」,驚得連忙就往外跑。

  車馬剛停,驛丞已撲上前拜謁,眾館役也聞訊而動,一通人仰馬翻,生怕怠慢了都城來的要員。

  長孫信見怪不怪,下馬踱步進了驛館,左右看過一遍後道:「我們只在此暫居幾日,你們別的不用管,只要能叫舍妹在此好生休息,不被打擾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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