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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這樣,心疼他二弟等著他,卻也不願意說一聲別等了。

  因為他喜歡。

  只要記得辛敬在樹下等他的樣子,泥水他也喝得下去,千里路萬里路他也跑得歡快。可是他從來不去深思,他把這當成兄弟情誼,他就是這麼喜歡他家小敬,從辛敬還是個小猴子的時候就喜歡。

  卻從沒想過,如果這個人換成辛笠,他會不會胖揍一頓扔回去。

  辛靖還不到二十歲,他年輕,縱然一度表現著他的沉穩內斂,卻也有些不自知的張狂和放肆。這個時候他開始在北陽軍中顯露頭角,並且十分迅猛的崛起,帶著他一眾親信,野心勃勃的開始自己沙場崢嶸。

  大苑時不時要和北陽邊境摩擦,三十二部的騎兵得意時會拉著哨撞開柔回的警戒,無視罵聲囂張的在前跑馬。辛靖就是和這樣的混蛋們打交道,把自己練成了外表人模狗樣,裡邊更加混蛋的人。

  一年冬,他回家過年。

  席後辛笠吵著要帶話還說不清的幼弟辛弈守歲,燕王妃身體已經不大好了,燕王難得回來,自然要陪媳婦。將他們兄弟四個一拎川踹出門,讓他們自己樂去。

  辛靖席前還去了北陽軍的年宴,喝得有點高,卻不覺得自己醉。冰天雪地,他家府上檐下都垂著漂亮的燈籠,他帶弟弟們到自己院裡,拿出了早給備著的煙火,放給弟弟玩。辛笠愛玩,拖著小小一團的辛弈在光芒里打雪仗,他就抄著手,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

  看著看著,就落在不遠處一截白皙的後頸上。

  辛靖也不知道怎麼,他看得自己都察覺到迷戀,他靠在那喊了聲,“小敬。”

  辛敬聞聲回首,爆聲中他的眉眼在光暗間忽隱忽現,讓辛靖看不夠的生出渴望。

  辛靖抬了手,招了招。

  辛敬轉回去又看了眼煙火,才攏著袖,慢吞吞地往過來走。站在階下時得抬頭看辛靖,才到胸口的位置。他道:“說。”

  辛靖微微笑,“你今年還沒對我說過吉祥話。”

  辛敬想都不想,“過年吉祥。”

  辛靖咽了一下,伸手胡亂揉了揉他的頭髮,“太敷衍了。”觸感非常好,好到他的手不經意的移到了後面,冰涼的指尖滑過了辛敬的後頸。

  兩人俱是一震。

  辛敬是被涼的,辛靖也是胸口震動,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冷。”

  辛敬偏開頭,辛靖的手就空了。他動了動唇角,卻沒說出話。可是下一刻辛敬就拿了他的手,攏在自己袖裡,貼捂在自己的手背上,道:“捂一下。”

  他大哥不知怎麼回事,直愣愣的呆在那裡,盯著他像是丟了魂。辛敬也不問,就更加直愣的回望過去。兩個人這麼對視,二傻子似的。

  一個雪球飛過來,辛靖抬了另一隻手給辛敬擋了,這才轉開眼,睨向一邊探頭探腦的辛笠,“帶好小弈,別燙著了。他要是燙著了,今晚我就泡你在池子裡待一夜。”

  辛笠吐了舌,明明是個少年了,笑起來還像個大男孩,燦爛又天真。他道:“辛弈膽子小著呢,燙不著。哥,你們這是幹嘛呢?兩人跟對了眼似的,釘著裝木樁啊?”

  “是啊。”毒舌辛敬倏地醒了,轉頭看著三弟,“對了眼,就跟你見了人家蕭嫣,就差流口水了。”

  辛笠臉也不紅,笑得更可愛真摯,“那我們和人家暉陽侯是朋友,他閨女我自然要照顧了。見著美人不僅要誇讚,露出驚艷的神情才是點睛之筆。”

  “那你挺厲害的。”辛敬沒表情,“點睛之筆點的和哈巴狗似的。”

  辛笠哈巴狗:“……汪汪!”羞憤的轉身找他幼弟去發泄一腔悲憤之氣。結果連話都說不清的辛弈這次卻學的清楚,一見他往自己跟前走,立馬乖巧的大聲道:“汪汪!”

  辛笠:“……”兄弟是什麼,我要找娘。

  “哈巴狗似的。”辛靖低聲對辛敬笑,貼覆在他袖裡的手突然把他的手全部包握起來,“來歲平,小敬。”

  辛敬原本只要點頭就可以了,可這一次他點了頭,耳垂卻燒起來。他垂眸盯著自己腳下的雪,覺得握著自己的手滾燙,燙的他明明有些不妥,卻又不捨得推開。

  這一年之後,辛敬的筆越來越出名。山陰有座南睢山,山上有位大家,叫南睢老人。南睢老人來北陽三次,均是為了求得辛敬為徒。可是這一年燕王妃身體不佳,燕王與辛靖在外緊張,下邊還有兩個弟弟,辛敬便拒了。

  這事辛靖不知道,在柔回一次“外獵”回來時才聽聞。所謂的“外獵”,就是在外打獵,獵物是大苑的偵查騎兵。他回來時正在打理自己一身的土,就聽練拉弓的吉白樾道:“二公子厲害了。”

  “嗯?”辛靖擦了後頸,想起那夜同樣是後頸的一滑,不禁先露了笑,“這不當然的事嗎。先前暉陽侯來府里,說在京都收了賀家的小公子,長得俊又學得好。”他將帕子丟盆里,穿著外衫道:“這兩點誰比得過我家辛敬。”

  吉白樾拉弦的指一滑,他忍了忍,還是露出不忍聽聞的樣子,無奈道:“公子咱謙虛一點成不成,哎呦,二公子天下第一。”

  辛靖探手過去拎出他的弓,在手上掂了掂,抽了一旁的箭,對著遠處的靶拉開弓,“這次做的重量合適,你臂力異人,這把壞不了。”說著登時松指,那箭嗖的直釘靶心,撞得靶前後搖晃。“我就是這個意思,你二公子在我心裡還真是天下第一。”辛靖笑著將弓還給吉白樾,“我給這弓起個名字,不然太丟吉白將軍的份。‘人攀明月不可得’,就叫‘攀月弓’、‘破風箭’。”

  “好。”吉白樾愛惜的摩挲著弓,道:“我在前邊聽人說,南睢老人都去府里請二公子了,二公子拒了又去。”他比劃出手指,“整整三次,我二公子大名更顯啊。”

  “南睢?”辛靖一頓,“山陰的?”

  “山陰南睢山。”吉白樾道:“皇帝都請不到的大賢。”

  辛靖笑了笑,轉頭做自己事去了。他理著案上的軍務,心情卻不如開始好。辛靖說不出什麼味,他靠在椅上,發覺自己從未想過辛敬會離開他到別處去。

  哪怕是為學,他從未想過。

  ……或是不敢想。

  ☆、番外?北陽辛家(二)

  又翻過年末時,府里有了好消息。辛笠這小子走了狗屎運,竟還真和暉陽侯的三小姐蕭嫣合了拍,討了個貌美如花的暴力娘子。就是暉陽侯還捨不得,要留著再等一兩年,兩府訂了約,就算是定數。

  這幾日辛靖回家休息,整日都能看見辛笠恨不得貼腦門上寫著“我娘子……”招搖過市的N瑟樣,但凡給他開口的機會,他都會以“我娘子是……”為開頭斷送大家與他講話的欲望。

  最可憐的就是最小的辛弈,才被這小混球嘲笑過結巴,正是敢怒不敢言的時候,每次被他拽在跟前唾沫橫飛說上幾個時辰,都只能抽抽搭搭的聽。

  辛靖遇見幾次就揍他幾回,但鑑於辛笠小混球的名頭,他皮糙肉厚挨習慣了,也不怕,轉頭等人走就還追著辛弈玩。

  “你娘子。”辛敬正好出來曬書,辛笠跑過他才擦的圍欄,他將人拎著後領捉了,只道:“你連毛都沒長齊,有什么娘子?娶回來也是給娘當閨女的,挨著你一星半點的事都沒有。”又用看似正直實則蔑視的眼神將辛笠從上掃到下,沒有起伏道:“你十歲的時候還在尿床,前年春十三才來得夢遺。辛公子,你娘子她知道嗎?”

  辛笠臉紅到脖子根,他抱著耳朵大聲啊啊啊著,羞憤至極的吶喊:“天吶你真的是我二哥嗎你這個壞人別說了啊啊啊救命娘!”

  辛弈抽抽搭搭的抹著眼淚,抱著他大哥的大腿,仰頭天真道:“大、大哥,夢、夢遺是什麼?”

  辛靖拍了拍他腦袋,沉痛道:“是你三哥另一種不能自制的事情,你要記牢這事,他以後再也不敢鬧你。”

  辛笠才長大的少年心已經碎成了豆腐渣,他憤怒著喊道:“大哥也是混蛋你們都是混蛋啊啊啊我要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啦!”

  辛敬將人丟出去,“快走。”

  辛笠捂著心哽咽著飛跑去找娘。

  辛靖抱著小結巴來幫辛敬曬書,他個高,辛敬書架的上頭自己夠不著,就叫他夠。只兩人都夠不著的,就尷尬了。

  辛弈已經跑出去了。

  辛靖覺夠不著這事挺駁他顏面的,所以頗為不自在的四下看了看,也沒見能踩的,都是書。

  辛敬目測了下,對他道:“你抱我。”

  辛靖正尋思著凳子呢,聞言先點了頭,又霎時胸口一跳,緊接著跟揣了幾百隻兔子似的瘋狂跳起來。他自覺這個年紀不該這個樣子,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只能讓自己的目光顯得好像很坦率,讓自己的表情表現的好像很尋常。

  他曲下膝,將辛敬從後邊環腰抱起來。

  天熱,辛敬的衣衫有幾層,但在辛靖手下似乎又沒有幾層。他好像摸到了柔軟,是辛敬肚子上的一點點軟肉。

  手感很好,非常好,好到他能一瞬間聯想到十萬八千里外口乾舌燥的地方去。

  “阿靖。”辛敬只摸到了邊,叫了他一聲不聽答覆,只覺覆在自己肚上的手似乎緊了緊。辛敬耳有點紅,他有些慌張的目光只敢往上看,又叫了聲:“阿靖。”

  “嗯?”辛靖聲音不變,似乎遊刃有餘,又似乎並無異常,“怎麼了?”

  “夠不著。”辛敬乾巴巴道:“你抱腿試試。”

  辛靖低咳一聲,沒鬆開,將他登時抬了個高度,道:“現在呢?”

  辛敬將上邊的書籠抽出來,“好了。”

  又不見動靜。

  天還是正午,弟弟們都不在。院裡廊下寂靜,火熱的溫度似乎讓書架後的兩個人也變得滾燙。辛敬抱著書籠,白皙的後頸也紅成一片,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麼了。

  辛靖就這樣抱著他,也不覺重。他抱著抱著,在熱度無聲炸響在心頭的那一刻,忽然像是妥協了,又像是這一剎那的放縱和罔顧。他放下手臂,卻沒有鬆開人。辛敬才踩到地,就被他從後壓在了書架上。

  辛靖扳轉過他的臉,來勢洶洶的唇在極近極近的位置和他呼吸交錯。辛靖低聲幾近呢喃的喚他,卻帶著些迷茫和無措。辛敬白皙的下巴被他捏的泛紅,可是兩人唇間這薄薄的一線,又像是看不見的荊棘和深淵,抵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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