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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算這樣,不過一群賤民而已!用他們的性命換他的官位與富貴再划算不過!

  昌樂將軍滿肚子氣,卻不敢說出來,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上卿加使持節,就算當場拔刀殺了他,朝廷也不會治罪。

  暮笙看他那張要笑不笑,敢怒不敢言的面孔,便沒了說話的興致。一位駐守當地的將軍,眼睜睜看著郡守實行苛政,橫徵暴斂,既不阻止也不上奏,就能看出是什麼品性,恐怕也沒少從顧銘之那裡得好處。

  三日後,大批流民歸降。

  暮笙將他們戶籍,名字記下,依諾與他們米糧,將他們初步做了安置,而後上奏朝廷。至於那些心存僥倖,無論如何都不肯出的賊匪,他們已泯滅了向善之心,要將暴力作為今後安身立命的手段。暮笙不會同情他們,下令圍剿。

  知道他們在哪裡,又找了歸降的流民帶路,幾番部署下,一舉剿滅。

  自此,鎮撫使的差使圓滿完成。

  因她機敏地策反流民,免去流血,又因她仁慈地給了誤入歧途的百姓重做良民的機會。薄暮笙之名再度名揚四海。

  皇帝在京接到奏疏,大喜,連忙下詔,召上卿回京。

  大臣們都很無奈,上卿大人都辦完事了,就是陛下您不下詔,上卿大人也是要回來的,急的什麼啊。

  皇帝才不理他們,她就是要讓暮笙知道她有多想她。

  等暮笙歸來。皇帝親自出城迎接。如此厚待,堪比開疆擴土得勝歸來的將軍。不知道的人只以為這場民亂有多嚴峻。

  到這份兒上,大臣們也猜出皇帝想冊的皇后是誰了。哪裡還攔得住她,只能裝作不知道,陪她到城外走了一遭。

  暮笙坐在馬上,看著遠處華蓋下翹首相望的陛下,她一夾馬腹,飛奔上去。

  皇帝快步走出,引得身後毫無準備的眾臣慌亂跟上。

  馬到跟前停下,不等暮笙下馬,孟脩禕便親自上前牽住了馬首。

  皇帝親自牽馬,這還是本朝首見,暮笙見周圍大臣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不由臉上一紅,忙下馬來,不等她彎身,孟脩禕便一把托住了她,固執地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執手並行。

  一個任性並且在興頭上的皇帝,一個剛立下大功載譽歸來的上卿。態度最強硬的顧行之罷官在家待罪,大臣們只能表示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牽手也一定只是純潔的君臣之義。紛紛從中間讓開一條道,讓陛下與上卿大人走過。

  威風凜凜的上卿瞬間變成了嬌羞的小媳婦,她竭力鎮定,跟隨孟脩禕的步伐。孟脩禕感覺大她的緊張,回頭來對她微微一笑。隔著光華瀲灩的十二旒,暮笙也能看清她的容顏與她寬慰的笑。

  心一下子安定下來,暮笙緊緊地反握住她,與皇帝一起登上帝攆。

  陛下出城一趟,不像是迎接立功回來的使者,倒像是搶了個小媳婦回來。

  回到宮中,自帝攆上下來,她們的手仍舊交握,簡直要把他們的眼睛閃瞎了。大臣們表示,他們已經明白陛下堅定不移的心意了,就不要這麼恩愛人前了。

  ☆、第八十七章

  分隔了一個多月,與孟脩禕而言,簡直度日如年。

  遣退了那些在孟脩禕眼中與夜間明晃晃的大燭台沒什麼兩樣的大臣,她凝視暮笙。目光熾熱,毫無掩飾,暮笙讓她看得心頭髮熱,過了一會兒,便聽孟脩禕笑了起來。

  暮笙不解地看著她,孟脩禕道:“我發現了,昭兒你如今已是賞無可賞。”都是上卿了,與丞相平起平坐,位極人臣,升無可升。皇帝還有什麼能給她的?

  還好,暮笙不一樣。

  孟脩禕抱抱她:“也就只有皇后之位能盛得下你了。”她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你看到那些大臣的樣子了麼?敢怒不敢言,只能幹瞪眼。”

  她開懷極了,惹得暮笙也笑起來。

  “還好昭兒你爭氣,想了這麼個好法子,簡直是兵不血刃!”皇帝越想越覺得她媳婦兒聰明,點點她的鼻尖,贊道,“爭氣!讓朕大大長了回臉。”

  皇帝心情絢爛得很,暮笙也讓她感染,分隔多日她本就想她,更何況一回來,就接到她熱烈的歡迎,讓她親身感受,陛下有多需要她。

  她毫不懷疑,她們是可以這樣相愛一生的。

  上卿回來當日,就夜宿宮廷,以前大臣不知道,現在猜到了,難免浮想聯翩。一想就覺得,牙都疼了。陛下原就堅決,現在恐怕更是寸步不讓了。

  難道真的要來個女帝女後?這開天闢地的頭一遭出現在本朝,大臣們一點都不覺得榮耀。

  本以為陛下會迫不及待地重提立後之事,不曾想,這回她倒沉住氣了。按部就班地將昌樂一事掃尾。罪魁禍首顧銘之已伏法,但他的家人還在,除了這樣的大事,想要不牽連家眷是不可能的。顧銘之滿門男子處斬,女子充沒為奴。

  讓人慶幸的是,皇帝並沒有將禍事擴大到顧氏全族,而是控制在了顧銘之一支之中。

  接下去便是昌樂的那些官員,有戴罪立功的,便依律遞減;只圖自己富貴,不顧百姓死活的昌樂將軍之流,皇帝也沒手軟,該如何,就如何。

  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處死的處死,把身負罪惡的官員都清算了一遍。失去了相位的顧行之就如沒了牙的老虎,加上實在是沒臉見人了,乾脆便收拾行裝,帶著妻兒回了老家。

  做到這步,皇帝方請大家議立皇后。

  她直接說是皇后了,大臣們難道還能提議哪家公子?個個心頭都發苦,也有大臣反對的,只是氣焰到底不如前一回囂張了。

  前一回反對最厲害的顧行之已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意人,陛下要立的那位又是聞名天下的仁慈高義,再加上錦衣衛這回立了功,又不甘寂寞地出來晃蕩了。

  這麼幾下折磨下來,大臣們再是不屈,也不得不點頭,說到底,皇帝是娶妻是嫁人,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反正,他們也極力反對過了,造成現在這個局面,實在是因力有不逮。

  於是,接下去的事情,便好看了。

  由幾位宗親加上汲盎、還有最能體察聖意的崔雲姬等人一起聯名上表,請立上卿大人為後。皇帝欣然受之,令丞相汲盎擬詔,淮安君為天使,往薄府宣讀詔書。

  暮笙就此成了准皇后。

  孟脩禕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變成皇后,可惜婚姻向來煩瑣,一步步下來,昏禮竟要排到明年春日。

  明年就明年吧,一生就那麼一次,怎麼也不能委屈了暮笙。皇帝令禮部與宗正,只管拿出最高規格的禮儀來。

  昏禮在準備,詔書已經下了,便是已然曉諭天下。自然有人斥罵傷風敗俗的,可皇帝連那些大臣都擺平了,還會將這些不入流的言論放在眼中麼?她只當聽不到,有人說得厲害一點,就派錦衣衛以藐視天威的罪名抓了。

  漸漸的,便也無人再提,畢竟,天高皇帝遠這句話,很是寫實。天子家事,與平民百姓,真的沒有大關係。不論陛下與誰成婚,他們仍舊要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日子。

  大臣們到底還是心氣難平的,皇帝知道,乾脆就下詔將被他們彈劾了年余的龐中直棄市,以示安撫。

  曾經不可一世的錦衣衛統領龐中直就這麼死了。

  他的屍體被丟棄在街市上,將他恨得牙痒痒的大臣們終於算是消氣了,至於陛下大婚,也就由她去了。

  孟脩禕天天扳著指頭計算日子,暮笙見了就笑話她:“越是這麼算計著,就越過的慢,陛下不如就如我一樣,不去想,就一下子過去了。”

  道理是這樣說的沒錯,可皇帝就是忍不住啊,這麼日盼夜盼的事,終於有了盼頭,簡直像在夢中一般。見暮笙淡定,她又不是滋味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盼著,你不期待麼?”

  看她這帶了點兒賭氣的模樣,暮笙不禁好笑,傾身抱了抱她,說道:“我期待,我也盼著,但我一點也不忐忑,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定會娶我的。”

  兩輩子了,不論是出於本意還是被逼迫,她都將自己交給了這個人。就如命中注定一般,她每一次出現都強勢如天神,也終究讓她放下了從前的那些心結,與她真心相愛。

  孟脩禕難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方洒然道:“那是,除了你還能是誰?”她用力抱緊暮笙,與她緊緊貼在一起。

  雖然暮笙那般說了,孟脩禕仍舊扳著手指算日子,她將餘下的日月都寫下來,每過一日就划去一個。

  終於,等到了那一天。

  當日,孟脩禕先祭天,後祭先祖。在莊嚴的太廟中,有一塊不是孟氏先祖的牌位。在承平帝的靈位旁,有一座同樣規格的牌位,屬於開國宰相謝恆。世人不知,皇家也將其當做秘密。承平帝的陵寢中,在她的梓宮邊上,放置的是謝恆的靈柩。謝恆無子女,就在這裡,享皇族供奉。

  至於為什麼不乾脆合葬一棺,孟脩禕覺得,大約承平帝也覺得沒面目去見地下的謝相吧,可又捨不得遠離,便這樣儘量靠近地待著。明明是這樣的深情,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何等艱難的事,逼得承平帝不得不妥協?

  孟脩禕嘆了口氣,幸好,她和暮笙不會這樣。她們也曾陰陽兩隔,那種徹底失去她的滋味,痛徹心扉,還好,還好,上蒼到底是眷顧她的。

  昏禮之所以為昏禮就是傍晚黃昏時進行的。

  孟脩禕為示,一切都依最莊重的古禮來,又大赦天下,將大婚規格拔高到直逼她登基時的盛況。

  那是她珍愛的女子,但凡能給的,她不想讓她有半點委屈。

  到了傍晚,孟脩禕換上禮服,禮服是玄色的,飾以正紅的滾邊,端凝而莊重。戴上冕旒,佩上劍,再騎上駿馬。派出羽林郎開道,孟脩禕率迎親的隊伍,親自向薄府去。

  皇帝入府迎親,這是古來未有的,大臣們也諫過了,就是勸不住在這件事上極為堅決的孟脩禕,反正她從要立後起就很任性,大臣們也沒辦法了,只能任她去。

  於是,那些總覺得女子迎娶女子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昏禮的世人就發現,此次帝王大婚,鄭重程度前所未有。每一步都是崇文館飽讀詩書的學子從古典上尋來,從納徵到迎娶,每一個細節都有禮法可依,嚴謹到沒有半絲含糊。

  尤其是,皇帝是將皇后與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的,這一點,古往今來的帝王,誰都做不到。

  騎在駿馬上的帝王滿面肅穆,卻掩不去眼角眉梢的喜悅。圍觀的百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是一次空前神聖的昏禮,從今日之後,皇帝皇后結為夫婦,永世不離。

  終於迎得佳人的皇帝心情激動而愉悅,看到同樣一身玄色禮服的暮笙,她快步走上前。她的面容以珠簾遮起,孟脩禕從中間分開那珠簾,她的手還有些顫抖,心心念念的時刻終是到來,她又高興又忐忑。

  珠簾下的美人神色嬌羞,她飛快地抬眼看了她,而後垂下頭去,輕聲喚道:“子珮。”

  就像心口被重重的撞擊,孟脩禕覺得那裡有些發麻,她牽起暮笙,溫柔渲染了她的聲音,她的面容:“昭兒,我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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