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暴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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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忽逢大雨,雨水滂沱,偏朗月閣後身庫房之上漏了個大口子,雨水傾斜,打濕了庫房中的眾多布匹、綢緞、織錦和香料、藥材。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聽了下人回報,林姝蔓剛得到《吳子》殘卷的喜悅便消得乾乾淨淨,來不及坐下歇息,便馬不停蹄去了庫房。

  這麼晚,又遇上大雨,工匠也不能出門,林姝蔓只得指揮奴僕將庫房中貴重怕水的東西先搬出來,先用稻草和木料將屋頂的大洞隨意填補,剩下的只能等明天。

  做完這些便到了戌時,賀千空一直未歸,她也沒心思用膳。直到聽小丫鬟稟報世子回來了,林姝蔓才急忙換了身家常衣裳,回了正屋。

  一推門,便見燈火通明的正屋內,賀千空端坐在紅木嵌大理石方凳之上,林姝蔓心下歡喜,根本沒察覺他臉色不對,先絮絮叨叨說道:「世子可回來了,今日可是朝政繁忙,用過膳了麼?我讓小廚房煨了盅火腿鮮筍湯,今天雨大,你定然挨了澆,等會喝些湯暖暖身子。」

  她邊說邊卸下耳垂上的金絲紅寶石耳璫,隨意道:「庫房漏了個大洞,好多藥材都被淹了,真是可惜,還有些棉麻、綢緞布匹,等明日天晴,我讓下人們晾曬一番,看看還能用麼。」

  又說了幾句,見賀千空一直沒有反應,林姝蔓後知後覺,輕聲道:「世子可是累了?要先用膳麼?」

  賀千空隨意擺手,直視她。

  燈火之下,林姝蔓潔白的耳垂略微透光,好似暖玉雕琢一般。

  杏眼中含著一泓脈脈秋水,目光柔和,如夏夜掠過柳梢的輕風。

  此刻她卸下了白日繁瑣的蔥綠色襦裙,和滿頭珠翠釵鈿,只穿著了一件半舊的碧波藍的窄袖圓領衫裙,秀髮只別了一根素銀簪子,在滿室燈火之中,她好似發著光,蓋過無數燈盞燭火,刺痛賀千空的眼。

  林姝蔓輕聲問道:「世子?」

  賀千空盯著她嘴角彎起的弧度,忽問:「今日你很開心?」

  這話來的無頭無腦,可林姝蔓已經有些習慣,想起今日收到的兵法殘卷,她歡快點了點頭:「有些。」

  胸口的大石頭似乎夯得更實了,賀千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林姝蔓毫無察覺,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弱無骨的小手軟綿綿、白生生。

  她問道:「世子可要用膳?」

  離得近了,林姝蔓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雖換了衣裳,卻還能察覺,她不由有些奇怪。

  賀千空一貫謹慎自持,除了宴會基本不用酒,她抿了抿嘴角,有些擔憂:「世子可要用些醒酒湯?」

  「不必。」賀千空低垂眉眼。

  林姝蔓起了身,嘆氣道:「還是得用些,我吩咐小廚房上一碗。」

  支摘窗大開,風送來雨中泥土的芬芳。

  還沒行到門口,林姝蔓便聽身後男聲沙啞低沉:「你……今日可遇到了什麼人?」

  她想也沒想,回道:「並未,世子為何這樣問?」

  身後是長久的沉默,林姝蔓叫了海棠吩咐上碗醒酒湯,再來些吃食熱菜,海棠點頭應是,她才回了裡屋。

  這一轉身林姝蔓被嚇了一跳,燭火搖曳中,賀千空不知何時站了起身,眼眸中的寒涼冷漠仿佛深冬凌冽的北風,他周身氣勢威壓霸道肅穆,仿若回到了兩人初見之前,那個暴虐嗜血之人。

  比他瞳孔更冷冽的,是他低沉暗啞的嗓音:「你嫁給我便是我的妻,便是賀家婦,你的名字已經寫進族譜,生前與我同眠,死後也只能與我合葬!」

  伴隨未落話音的,是窗牖外劃破長空的閃電,狂風暴雨驟降,青石板小路上一片水霧蒙蒙。

  只一個恍神的功夫,窗外轟隆雷鳴作響,林姝蔓定了定神,才聽清他的話。

  事到如今,她總算察覺到哪裡不對,「世子這是何意?」

  賀千空卻是答非所問:「即便你有過婚約,也是過去的事,現在我不會放開你的。」

  屋檐下水聲滴答,在夜幕中迴蕩。

  他今日所有的異常都在林姝蔓腦海中翻騰,良久,她試探問道:「世子是在說白公子?」

  林姝蔓心思縝密,不過片刻,已經拼湊出七七八八,「世子當時在附近?」

  賀千空不答話,只是呢喃重複:「你是我的妻。」

  如此,林姝蔓還有什麼不明白,只覺荒唐可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無名怒火。

  還未送出手的《吳子》此刻靜靜躺在黑漆嵌螺紋木櫃中,可林姝蔓心底最初的喜悅早已消失不見。

  滿心歡喜為他選購壽禮,居然要被他如此質疑,林姝蔓只感覺她像個笑話。

  心底滿腔怒火,林姝蔓面若冰霜:「世子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賀千空神色一滯。

  不待他如何反應,林姝蔓已經輕巧越過他,走到黑漆嵌螺紋木櫃中,從最裡面的檀香木匣子中取出殘卷,扔到男人懷中,將今天偶遇白澤遠的事情統統講了。

  末了,她斜睨賀千空一眼,「與白公子只是偶遇,與他交談也只是為了買書,世子到底如何看我,若是別人誤會也便罷了,你居然……」

  話音末尾,已經帶了些許哽咽,小姑娘眼眶微紅,倔強別過臉過,冷哼道:「本來想給世子驚喜的壽禮,現在也不必了,世子坐吧,朗月閣帳冊繁多,我這便去書房整理。」

  話音剛落,便福了一禮,向門扉行去。

  要說人背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賀千空陰鬱的臉色僵住,原本滿腹委屈心酸與怒火已經消了大半,此刻他還有什麼不明白,自己這是徹頭徹尾誤會了!

  聽到身後門扉「吱呀」聲響,賀千空連忙反應,幾步追到林姝蔓身後,一把拉住她的皓腕,「你……聽我解釋……」

  男人少有的遲疑、語塞,卻打動不了現下的林姝蔓,她冷著臉,「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難道只許他擺臉色,就不許她發脾氣?

  可賀千空如何敢讓她走,這個誤會今日不解決,明日他也別想再進裡屋了。

  因半開著門扉,屋外迴廊之上,奴僕眾多,四下氣氛不由尷尬起來。海棠最有眼色,忙尋了理由將奴僕們叫走,一時,屋檐下,只有二人古怪的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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