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若是還有得選,慕容紙肯定不願住在這地方,謝律亦是一樣。但這宅子畢竟皇上御賜的榮耀,何況早在謝律從未歸之時,朝廷便已出錢將整座寧王府重新修繕了一番,“鎮遠將軍府”的匾牌都掛上了,也由不得他們不住。

  那日午後英王一來便坐著不走,管家的鈴果兒緊張得不得了,只怕晚上得留太子吃飯,整個下午都指揮家僕做這做那,忙得團團轉。

  慕容紙也要幫忙,被鈴果兒央去庫房搬麵粉,卻不小心撒了袋口,白面細細落在地面夾fèng中漏了下去,倒讓他意外發現一個暗格。

  格中沒什麼別的,只安靜放著一方紫檀篋,打開之後,裡面是厚厚一篋詩稿。

  寧王的筆墨,慕容紙自始至終在只見過那句“朱硯玲瓏紙,墨點海棠詩”而已,可那筆走龍蛇、鐵劃銀鉤的雋秀字跡,卻讓他此刻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曾暗地裡十分妒忌那人,妒忌他能寥寥幾筆便鴻雁傳情,那種才藻慕容紙並沒有,或許畢生也學不到。

  如今,緩緩翻過那一頁頁詩稿,才發現所謂“鴻雁傳千里,相思知不知”,竟不過是寧王殿下縷縷相思中折了角的一隅。

  篋中那麼多那麼多的詩,都是寧王寫下的相思。字字珠璣,讀之動容。

  卻永遠不見天日,被埋藏在了這樣的地方。

  ……

  雖說當年被夜璞刻意結下誤會早已化解,慕容紙也已能坦然相信謝律如今的心意,曾與寧王舊事,他本不該再有介懷。

  可誰讓那寧王文采實在斐然,句句詞詞悱惻纏綿,慕容紙越是讀,就越覺得吃味兒,情急之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篋詩稿直點了一把火在後院全給燒了。

  燒完之後,卻又立覺追悔。

  畢竟,他又有什麼資格……把人家寧王的情思給卑鄙地偷偷燒掉?可既都已經焚了,灰飛煙滅了,他也不好再開口跟謝律說起這件事。

  自打回了京城,數月之間,謝律一直忙碌得很。但凡裝病躲不了的早朝,一旦去了就被別的事情絆住,不到月朗星稀,是多半回不來的。

  “阿紙,實在是對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多陪陪你的,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悶?”

  “怎麼會悶?”慕容紙搖了搖頭,“鈴果兒也在,小羅他們也在,又有昭昭。再不濟還能上東市西市去逛街。京城這麼大又這麼繁華,若是在這兒待著都會悶,又還有什麼地方不悶的呢?”

  “倒是你啊,既然整日裡公務繁忙,累得很,回來家裡就好好休息,別抽心思再瞎擔心我們了。”

  “阿紙你真的越來越賢惠了~”謝律往他身上一靠,大大嘆了口氣:“陛下至少頭兩年間……是多半不肯放過我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可是,真讓我帶兵打仗倒還好了,如今當這勞什子的兵部尚書,著實焦頭爛額!其實皇上也清楚,讓我做這位置根本不行,但誰叫我過去在朝中人緣好、地位高,皇上即位不久根基不穩,也只能把我置在這兒做個定海神針了!”

  “根基不穩?我還以為他……很是厲害呢。”

  “哎!陛下是厲害不錯,但朝中老狐狸也是多啊!眾臣原先分立成、寧兩派,少有人料到今日結局,波流詭譎亂做一團就不說了,只說而皇上身邊那些人――荀長身為異族,在朝中立威尚需時日;而衛道長那樣根本不肯搭理人的遁世性子,更不用多說了吧?”

  “所以他才不肯放我走!因為跟那幾個人比,反倒我是他身邊那個‘最上得了台面’的人,我也真是慘……”

  慕容紙摸摸他的頭。

  “罷了罷了,我啊~就再努努力,幫著皇上早點站穩腳跟。等他不用拿我撐門面的那天,趕快‘告老還鄉’,咱們一起去暢遊天下、過逍遙日子!”

  隨後數月,謝律又忙得天昏地暗。偶爾難得中午得空回家,卻發現不知何時起,阿瀝似乎常來串門。

  他畢竟曾是影閣護衛,亦是荀長一手養大的。可惜失了荀長信任,新帝登基後卻只撈到了京城衙門底下東邊的捕快頭子做。不過以他的身手,這整日抓賊的活兒倒是幹得挺得心應手的。

  不過,京城裡常日,總還是太平居多的,所以他常常巡街巡完了,半天都無事可做,巡來將軍府這邊,就進來喝個閒茶。

  “我成日裡都忙得很,阿瀝你抽空多來陪陪阿紙、昭昭他們。”

  謝律並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因他近來因一事暗自擾心――皇上登基之時,曾說好了不追究成王、寧王餘黨,卻不知怎麼的,近來頻有動作,前晚更是突然就包圍了京城幾名高官宅邸,從中抄出了同成、寧二王的來往書信。有的斬了,有的下獄,一時間朝中人心惶惶。

  只是殺雞儆猴而已,還是……宴語涼出爾反爾,要像前朝一樣大興文字獄,自此朝中人人自危了?

  謝律雖說自那日漢南城小樓一別之後,便不曾再與寧王有過牽連,但倘若皇帝真的打算一一清算,他就不信自己不會被宴語涼荀長他們毫不猶豫就划進“寧黨”的範圍里。

  “阿瀝他今兒說,成王、寧王他們兩個上個月分別被圈進的王府押送去了天牢,不知皇上要作何打算,情狀……好像很是不妙。”

  謝律愣了愣,解衣欲睡,卻沒想到慕容紙會和他說這個。

  “唉,阿瀝也真是的,來玩就來玩,幹嘛要和你說這些?這種事啊,阿紙你以後少聽吧,聽多了……也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你雖嘴上這麼說,”慕容紙伸出手去,揉了揉謝律疲倦的眉心,“可心裡又何嘗放得下呢?瞧你這幾日愁容滿面的,就別再瞞著我了吧,實話跟我說,若陛下真的要對寧王不利……你,打算如何救他?”

  謝律半晌無言,解了衣服,黑暗之中躺下,將慕容紙攬在懷中。

  “阿紙,你別胡思亂想。”

  “你若要救他,就不要因為顧著我而掣肘,我是……認真的。”

  “你放心,陛下還沒有那個意思,不過是嚇唬嚇唬寧王他們而已。我會多勸著陛下,讓他對寧王他們網開一面的。阿紙放心,我只想守著你安安心心的,絕對不會去做什麼以卵擊石的傻事的。”

  “瞧你的臉!你把我當什麼了啊?”

  月色如鉤,從窗子照進房中,慕容紙一把捏起謝律臉頰:“我雖心胸狹隘,也不到那個地步吧!你同寧王畢竟曾是主僕,如今他落了難,你憂心又有什麼錯?這就好比……好比當日楓葉山莊遭魔教洗劫,我們雖是局外人,卻也無法安理得坐視不管不是麼?”

  ***

  轉眼已入隆冬,近來城中眾人嗟嘆紛紛的,皆是成王自盡於天牢之事。

  “可憐啊……寧王怕是也不遠了,可惜了滿腹詩書才華啊!那麼多好詩,以後再也讀不到了……”

  “都不如太子聰明啊,跟對了人,輕輕鬆鬆洪福齊天,這結局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噓――等皇上自己有了兒子,還不知當今太子什麼下場呢!”

  那日下朝,謝律原先受邀去宴落英府上商討事情,卻見宴落英卻對他招了招手,面有異色。

  “昭明哥哥,你不然今日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第109章 完結倒數四

  “怎麼了?”

  “昭明哥哥,莫要怪小英沒有提醒你哦,你家裡那位,最近似乎和一些很是不該走動之人……走動頻繁!我尚未將此事回稟皇兄,可昭明哥哥再這樣縱著他下去,若出真了事,小英可兜不住你們!”

  謝律卻仍是迷茫:“我家?我家誰?”

  “你家還有誰?”宴落英白了他一眼。

  “……阿紙麼?”謝律笑了,“但他哪會認得什麼人?太子殿下是弄錯了吧?”

  “我怕是沒弄錯。你啊,還是趕快回去問問你家那一位吧!”

  謝律滿腹狐疑,下了朝出了宮門,編快步便往將軍府走。走至後門,忽見一人鬼鬼祟祟左右張望,見無人注意,閃身便進了將軍府邸中。

  那人……謝律倒是認得的。

  十年之前,他曾與謝律同年登科。那年武狀元是謝律,而文狀元便是這當年虛歲只有十五歲的少年奇才燕,此人如今在京中官居……不,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人一直在寧王麾下做事,忠心耿耿。

  之前十年常在京中,因而與謝律交集不多,卻也算是寧王的一員親信。

  可自打謝律回了京城,不曾同他有所交集。而他如此熟門熟路進自己家,是怎麼回事?

  “阿紙,你這是、這是在做什麼?”

  自家內堂之中,慕容紙身邊竟滿滿擠了一屋子的人,粗略打眼看去,全是眼熟的寧王親信。

  有阿瀝,有燕,還有……還有、還有許多從前就認識的……

  慕容紙見他回來,亦是吃了一驚。

  “你、你不是說今日要去太子那裡?”

  ……宴落英說的,竟是真的。

  但是阿紙如何會認得這些人的?他一眼凌厲便看向阿瀝,阿瀝躲閃著目光低下頭去。

  謝律當即心下已是一陣亂麻一般,正想著如何是好,卻不料這還不算完。慕容紙身後,眾人默默四散退開,只見一素衣人身披青黑斗篷轉過身來,如畫眉目,雙眼盈盈。

  “昭明。”

  會這樣叫他的人不多。

  本該在天牢的寧王殿下,如今……人為何卻在他的府上?

  ……

  謝律不曾知道,自己住了大半年的翻修的宅邸院中,竟埋藏著那麼多早先埋下的金銀細軟。

  寧王親信駕輕就熟,自中庭數下翻出來一箱又一箱。

  “夠了,拿差不多就不要再拿了!”他催他們,“莫要貪這一些東西!天牢一旦發覺跑了人,肯定馬上就會找來這裡,咱們的時候不多了,必須馬上想辦法把寧王護送送出城去才是正事!”

  “將軍安心,”阿瀝卻道,“都安排好了。晚上正陽門換守,夜裡的巡城是我們的人,到時候――”

  到時候?謝律苦笑一聲――夜巡時分才打算出城?也敢叫安排好了?

  “天牢跑了重要犯人,你們真當一兩個時辰發現不了?將軍府成日裡都被皇上眼線盯著,再者荀長那狐狸就住對面你們不知道麼?還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是等待他們將我們一網打盡?”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