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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葉山莊那鴿子我抓過來看過,都是普通鴿子。”

  “普通不普通,身上沒帶著書信,又如何看得出?”

  謝律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又訕訕道:“像你掌管雲盛南疆那麼廣大地域的情報,將來主子登基,起碼官拜三品吧。”

  “謝將軍見笑了。不比將軍,五年前就已正了二品。”

  “我、我那個時候是年輕不懂事而已。但是、但是莊主與我不同,你又是何必……”

  又是何必,守著家大業大卻偏要捲入這紛爭煩擾,專為寧王府賣命呢?

  唐濟苦笑一聲:“又不是我自己選的。家父過去便是皇貴妃的人,楓葉山莊二十年來始終效忠於寧王府,你叫我接手之後能怎麼辦?”

  原來如此。

  謝律恍然。備受皇上寵愛的皇貴妃,寧王與英王的娘親,那個在他看起來一副嬌柔媚態目光盈盈的“弱女子”,原來早在那麼多年之前,就開始未雨綢繆替寧王的將來鋪就道路了。

  窗框一聲輕響,一隻花毛鴿子撲棱著停了上來。唐濟伸出手去,那鴿子歪了歪頭,靈巧地躍到了他的袖口上,他則從鴿子腳上解下小小的紙卷。

  “確切消息。荀閣主他……果真如今人在成王府中。”

  謝律倒不似唐濟般目露憂灼。只一笑,對那小東西叫了一聲“過來”,那鴿子倒挺通人性的,一展翅,又撲棱到謝律掌心去了。

  “謝將軍……不擔心荀閣主之麼?”

  “不擔心啊。荀長那人做事一向難以揣測,便是人在成王府,誰又知道他到底是去做什麼的?話說小花花~我是不是之前見過你啊?”

  謝律心不在焉地歪著頭,搓著那鴿子頭上一小塊和別的鴿子頭上不太一樣的的小花毛:“你是不是以前在重華澤境給我送過信的那隻啊?”

  “你要是那一隻,我可要拔你的毛了。當年一不小心被你坑死了。你傳過來的重華澤境鳥片秘寶的消息全是錯的,差點沒弄死我!什麼秘寶鳥片在黑苗寨,根本就沒有影子的事情啊!”

  說到這兒,卻又抬頭紋唐濟:“莊主既然養了那麼好的東西,都能飛到南疆,以前要送信到聽雪宮時,怎麼不叫鴿子傳信,還專程派人送上來?”

  “雪山高寒,鴿子飛不上去。”

  “那,至少山下小鎮它是可以飛過去的,對吧?”

  “將軍莫不是想……?”

  “嗯。夜璞他……每月都會下山幾次採買食材藥品,我想請莊主替我給他帶句話,叫他務必快點帶阿紙走,離開聽雪宮,走得越遠越好。”

  “走?你要慕容宮主去哪裡?”

  “還是去一個……我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

  “只有那樣,他後半生,才能過得安穩。”

  “一個月前,荀長不知如何探得黃龍玉片藏於聽雪宮,便以蠱毒解藥為挾,要求換取秘寶。我拿了黃龍玉下山呈予荀長之時,他曾信誓旦旦答應過我,只要我能潛入洛京城成王府中偷出成王所藏的秘寶獸片,便從此……放過我與阿紙。”

  “於是我便依言前往了。以‘羽化’之力隻身闖開寧王府十煞陣,拼死尋出獸片,本以為如此一來,與寧王府的瓜葛,便可自此一了百了。”

  說到這兒,謝律苦笑一聲,朝唐濟攤了攤手。

  “可他們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放過我。”

  “今後也是,只要我稍有差池,以阿紙身懷之異術,再留在聽雪宮中,總有一天被我連累。寧王府向來做事的風格,莊主怕是了解得不比我少,當年不肯回雪山,亦是不想叫寧王府和影閣之人瞧見了他,不是麼?”

  唐濟微微一怔,半晌嘆道:“只怕慕容他……不是想不到該走,而是,偏就不肯走。”

  謝律聞言呆了一呆,驟然覺得口中乾渴,從唐濟手中又奪過那酒壺,自顧自喝了起來。

  那並不是他此時想要的燒喉烈酒,總覺得少了點勁兒――唐濟模樣弱質柔美,喝的果然也不過是清甜甘冽的桂花釀。正這麼尋思著,謝律突然看到原來自己房間桌上是有酒的,一大壇陳年香靡。

  馬上就在桌邊坐下,抱起來就灌。

  “謝將軍,莫喝得太急了。”

  唐濟勸他無用,只在他身旁桌邊坐下。桌上小碟,放著幾樣糕點。最中間擺著的,正是一碟謝律最喜歡的桂花糕。

  唐濟皺了皺眉,偏頭看著喝得落了滿襟酒漬的謝律,無不羨慕。

  所謂“招人喜歡”,可能就是這麼回事吧。

  你看,你喜歡什麼,別人都會用心記得,都想到給你擺在這裡。

  這麼想來,他所認識的人里,倒也不止謝律一個。夏丹樨好像也是差不多的。這種人,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粲然一笑就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自然而然總有人想要妥妥帖帖地照顧他

  而在他們自己看來,得到這般待遇,卻可能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吧。

  “謝將軍如今,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畢竟身為情報官。關於鎮遠將軍謝律與寧王殿下關係曖昧的傳聞,唐濟一直有所耳聞。如今看來,這事八成假不了。

  一邊是慕容紙十多年來的一片真情,另一邊則是風流倜儻、才藻過人的寧王殿下。

  呵,的確不好選啊。

  “之前謝將軍說,想要回慕容宮主身邊去;可適才又說,想慕容宮主能去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越遠越好。”

  “寧王與慕容宮主之間,將軍已經,選了寧王了,是麼?”

  “謝將軍?謝將軍你別再喝了。你這般喝下去,必然傷身,又何必要糟蹋――”

  “沒事,我醉不了的。”

  謝律笑嘻嘻抱著罈子,雙頰微紅,雙腿一蜷,整個人就那麼在凳子像個猴子抱桃一般直不起腰:“這香靡酒啊,摻了好多好多水的,嗝――寧王殿下他……知道我貪杯,不會真給我純酒的。”

  “哈,哈哈,嗯~我剛才都沒看到,這桌上居然還有蜜棗,還有桂花糕?嗚嗯!這味兒――絕對是芸香坊新鮮的!太好了,居然在這兒也得以一飽口福,莊主你可別跟我搶!快把手上那塊放下!這橘子這蘇餅你隨便吃,桂花糕給我放下!”

  “嗯,太香了,太好吃了。”

  “其實住在寧王這兒沒什麼不好的。雲錦行宮總歸是精細考究,屋子裡也總是香香的,比起那又大又空又都是殭屍的聽雪宮,有人味兒太多了。”

  “吃的也挺好,不像在雪山上,每天都要吃素。”

  “也不冷,不用整天哆哆嗦嗦。”

  “也沒有人敢來煩我,我也……也不用整天看夜璞的白眼。”

  唐濟默然。只那樣看著謝律兩頰塞滿了糕點,嚼得一張臉丑的要死,一邊眉飛色舞著,眼淚卻紛紛掉了下來。

  “也不用我掃雪,也不用我洗盤子,也不用我在冰涼的水裡洗菜摘菜。”

  “我不在了,更不會再有人惹他生氣了……”

  那人就那樣一邊笑,一邊吃著滿嘴的糕,一邊用袖子手足無措地在臉上抹。

  最後吃也吃不下了,笑也笑不出了。就那麼抱著酒罈子,一抽一抽地哭。

  那人,是赫赫有名的鎮遠大將軍。

  江湖傳聞之中,向來是個頂天立地的青年俊才。唐濟多年來掌管寧王府西南情報,觀其書信,也總覺得該是個成熟穩重之人,直到楓葉山莊得以初見,才發覺模樣和想像中著實有些差別,比想像中年輕,笑容亦多少有些輕浮浪蕩。

  他那時尤其不解的,是慕容紙一貫清冷,為何看向那人時,眼底總帶著看孩子一般的無奈與寵溺。

  呵。看他如今這蠢樣,慕容紙的眼神並沒有錯――這不就是個長不大的男孩子麼?

  到底有什麼好?除了模樣好還有能打,根本看不出哪裡有過人之處了。

  卻就是有本事,叫慕容紙甚至寧王都忘不掉。

  第75章 我要努力在11月份

  “謝將軍!謝將軍!謝將軍醒醒!”

  謝律猛然睜開了眼睛。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一絲清冷月光,唐濟坐在他的床邊,一手按著他,一手指豎在唇上,眼神則凜然飄向窗外。

  風聲之中,夾雜著一絲輕微的不穩人息,以及OO@@不尋常的輕響。

  謝律畢竟多年訓練有素,瞬間就醒了酒,直挺挺躺著目光沉沉。

  “來者不善,”唐濟低聲道:“我去叫醒王爺。”

  謝律點了點頭。唐濟輕聲出屋之際,他亦一把便披上了外衣,輕手輕腳翻上院牆。

  行宮之外,進山小道仍舊積水甚高,夜中黑沉的水底,卻緩緩浮出了周身黑衣的身影,二、三、五,不……六個、七個。

  夜黑風冷,更近之處,亦是月下利刃雪閃。謝律這才更看清了,除去還在源源有人泅水而來,更近處更是有一樣的黑衣者成群結隊,正在向雲錦行宮團團包圍而來。

  還好,夜色幽魅,而他也穿著暗色的衣服。

  瞅著最近處的三五個人。謝律屏息反握貼身匕首,不帶出半點聲音地繞道他們身後靠了過去。一個、兩個、三個,不過悶哼倒地而已。

  如此悄無聲息偷襲了幾小撮的人馬,可畢竟對方黑衣者太多,在他割去一人咽喉之時,另一個剛好回頭,在倒地之前發出了一聲哀哀慘叫。

  在凝滯的夜色中,如此一聲不高的嚎叫,卻一下子驚起了林間飛鳥。片刻沉默的死寂後,無邊的漆黑之中一點火光亮了起來。

  兩點、三點,紛紛火光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般亮起,並很快並成了一排又一排的明明灼灼。OO@@的腳步,迅速將謝律一人團團圍在中央。

  呵,真是精準,可見訓練有素。

  也好。

  謝律暗嘆此刻自己手中的只是一把短匕首,若是什麼長劍長矛,如此多人才能順手得大殺四方。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被多人所圍,他也就只能用這一把匕首保護自己了。

  “當!”

  一聲脆響,從利刃接住對方長劍掃來的力度,謝律已經大約有了個揣測――這力度,這準頭,也就普通刺客的水準而已,絕比不了影閣精銳。但無奈對方人多,謝律卻只有一人而已,加之對方的武器之中,劍戈並不可怕,可怕的卻是他們手上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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