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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吧。昭明,如今京城危矣。你若不幫我,便是要眼睜睜看我死。”

  “你走之後,父皇突然病重,成王帶兵據守宮中,連月不出。我同涼王英王,至今都不得與父皇相見,連父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京城周遭鎮守的精兵,現下全在秦嗣掌控之下,秦家向來忠於成王,便是連荀長都遊說不動。”

  “謝律,滄瀾城的二十萬重兵,還有王君和沙柳營的部眾,除了秦嗣,就只聽你的了。你若不能幫我,成王一□□了父皇傳位於他,我……手中沒有兵權,必死無疑。”

  “昭明,你難道……真捨得讓我死麼?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你還要我怎樣?我已經這樣求你了,你想要的,我統統都給你,昭明,你是知道我的,不能答應的事,我……從不會開口允諾。可是既已說出口的事,就也絕不會騙你!”

  “我許你一世。並非一世榮華,我什麼都給你。”

  “昭明,這話我既說了,一定說到做到。你就……不要再試探我了,好麼?”

  床板吱呀輕響。似乎寧王坐了下去,影子欠身,將伏跪在地是謝律拽了起來。

  “相知十年,你比誰都了解我,該知道我適才那話的分量。同樣,我亦比誰都了解你。”

  “昭明,你若真的心裡有那慕容紙,剛才……斷然不會如那般同我說話的,不是麼?”

  房中陡然死一般地寂靜。慕容紙睜大了眼睛。

  一切,仿佛瞬間凝滯了。

  “你若心裡真有他,你絕不會說什麼對他‘真心誠意’。更莫說什麼‘來生來世’都想跟他在一起的鬼話了。”

  “你若心裡有他,一定會努力試圖保護他。你會怕我傷害他,因而只會急著撇清同他的關係。”

  “你定會跟我說,他不過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對他只有感懷之情,此外無他。”

  “哪怕你有一點在乎他,你都一定會怕,怕我一怒之下傷害他。”

  “可你呢?一句一句,你不過是想氣我而已,你不過是想看看我的真心而已。昭明,如今我的真心已經掏給你了。我不知道還能怎樣了,你還要我怎樣?”

  “別鬧彆扭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放走你過一次,我已經知道那滋味了。你別記恨我,我們重新開始,可好?”

  “我會改的。過去,我尚不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如今我知道了。”

  “我不能沒有你。昭明,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

  不……不要。

  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謝律,一切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對不對?!

  你為什麼不反駁?

  謝律,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反駁?

  謝律!謝律!你快說話啊!你生氣啊!你快跟他說不是――快跟他說不是啊!

  我不怕死。

  我不怕他殺了我,我也不要你保護我!

  我只要……只要你不再騙我。

  謝律,你怎麼可以……你真的動搖了麼?還是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我、那我算什麼?

  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怎麼、怎麼可以再騙我?

  *****

  那日之後,雲盛州連著下了十多天的雨。

  白晝昏昏,道塞河濫,渺渺茫茫不見天日。

  “昭明,你的身子沒事吧?唉,以前在京城也是這樣,腰上的傷,一逢陰雨天總是……”

  “咳,勞寧王擔心。屬下無事。”

  “你瞧你,都說幾次叫我殊寧了,還總是‘寧王’‘寧王’的。你這個口,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改過來?”

  “屬下……叫習慣了。”謝律側躺在塌上,略微垂眸:“只怪我這身子,耽擱了王爺行程。若不是我,咱們如今應該已經回到京城了才是。”

  “不,不怪你。最近天氣驟變連降暴雨,聽聞出州之路半日之間便因洪水暴漲淹沒,這十餘日無人得出,只怪天公不作巧罷了。昭明安心,好好養病,咱們不急這十餘日。”

  雕飾華麗的竹門輕響,阿瀝端了湯藥進來。

  “將軍,是時候服藥了。主子,閣主求見,不知主子在將軍這兒待了大半日了,是否……”

  “昭明,我去荀長那邊稍待片刻,晚上再回來陪你。”

  謝律微微頷首,見得竹門關上,聽得腳步遠去。從阿瀝手中接過藥碗,心不在焉地喝下。

  “你莫不是從此就……待在這兒服侍我了?”

  阿瀝一臉的尷尬:“閣、閣主之命,還求、還求將軍不嫌棄。”

  “昭昭他可還好?”

  “他、他挺好的。王爺給他找了辱娘,帶得白白胖胖的。還、還讓下人叫昭昭‘小世子’來著。”

  “小世子?”謝律冷笑一聲:“小質子還差不多。”

  又望向窗外,輕嘆一聲:“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

  阿瀝回了頭,靜靜聽得門外確實沒有人聲動響,才靠近謝律小聲道:

  “師父他……聽聞人尚在聽雪宮中,鎖了宮門至今未出。夜璞他應該也還陪在師父身邊吧。我、我雖依照將軍的吩咐,囑咐過夜璞讓他一定帶師父走,可是――怕是就以師父那個倔脾氣,夜璞也很難奈何得了他。”

  謝律輕嘆一聲,默默看著窗外暴雨打在芭蕉葉上,滿目水煙。

  “我自幼生在這雲盛州,這邊的冬天雖經常下雪,可四季之中,卻極少落雨。便是偶爾下一下,也從來都是毛毛細雨,更從不曾如近日這般淹了城池道路。”

  “將軍的意思是……這雨,難道、難道是師父他?”

  “阿紙怕他師父。”謝律低垂眼眸,捂著腰上痛處揚起一抹苦笑:“但凡做噩夢裡夢見那人,外頭必然電閃雷鳴、狂風不止。”

  “而我當年離開聽雪宮時,雲盛州整整下了一個月的雨。”

  “……”

  “我都不知道……如今是該難受還是該高興。”

  “至少,這雨能繼續下著,便是阿紙他……還好好活在這世上。寧王沒有騙我,他是真的送他回去了,而沒有找個什麼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把人給殺了。”

  “將軍!”阿瀝忙勸道:“您要相信王爺,王爺如今待將軍一片真心,是不會騙將軍的。那日荀閣主親自送師父他們山上,阿瀝親眼所見。更何況……更何況若是王爺有心對師父和夜璞不利,也不會特意將昭昭給質下來了,不是麼?”

  “……”

  “將軍,師父他……有夜璞陪著照顧。將軍您就安心吧。”

  “那日你明明睡著了,”謝律望了他一眼:“不該是你。”

  “我?”阿瀝愣了愣,忙搖頭:“將軍,阿瀝雖是影閣之人,但絕不會陷害師父。何況自打……自打上次,阿瀝不願意用安息香迷倒師父,害得閣主親自出馬,閣主他……就不再信任我了。什麼差事也不交給我,如今更是……就只讓我伺候將軍而已。”

  “不是我,又不會是阿紙,還能是誰?還能是夜璞不成?”

  阿瀝皺眉:“夜璞若也是主子的人,阿瀝不該不知道的。”

  謝律嘆了口氣。夜璞身上確實沒有影閣的氣味,所以――

  “可惡,必又荀長那個善透人心的老狐狸,對我要做什麼,還真是了如指掌啊!”

  “一切,他早都算計好了。待天晴了,便要我跟王爺北上。他們近處捏著昭昭,遠處捏著聽雪宮,讓我不得不從――奪了滄瀾城和沙柳營的兵權,再替寧王衝鋒陷陣,幫他打他的天下!”

  “打也就打了,最多五年八年,也該塵埃落定。只是、只是若有朝一日,我真的幫他打下來了他想要的江山,他們又能……就此放過我麼?”

  “阿瀝,你說我這一生……還能回雲盛州,還能再見到你師父麼?”

  “……”望了望阿瀝那張茫然糾結的臉,謝律低下頭去,再度苦笑。

  “說到底,還是怪我自己。”

  “一個窮鄉僻壤財主家裡做活的孤兒,呵,運氣多好才會被阿紙撿回家,卻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出去瞎闖蕩。”

  “不知天高地厚,便一腳踏進渾水之中,懵懵懂懂的占了不該占的高位,開罪了不該開罪的人,跟了不該跟的主子,哈……還一度傻傻地想著看他君臨天下、還想著什麼長伴帝王側?”

  “好笑,真是好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竟如此的不知好歹。”

  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

  [正文 第72章 裸更裸更裸更]

  “竟然……還會天真地以為,離了京城便是一了百了。從此皇權紛爭、陰謀算計,都再與我無關。我只要在雪山上,守著我和阿紙的一畝三分田……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好。”

  “呵,平平淡淡過一輩子……我也真敢想。整日裡還說阿紙天真,可天真的到底是誰?”

  “十年了,那些人如何可能放過我?我早該知道。”

  說到此處,狠狠咬了牙:“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就死在天牢之中,倒是一了百了乾淨了!”

  這麼想著,卻覺得有趣起來。若自己那時真死了,倒不知道寧王殿下現如今缺兵少將的,又該去找誰病急亂投醫呢?

  好笑。想來這孽緣因果,都不是一般的好笑。

  “將、將軍,”阿瀝一臉的緊張:“您可千萬別、別想不開啊!”

  “呵。”謝律往枕上重重一倒,一臉生無可戀。

  我是想不開,但縱然想不開,卻還不能死。

  活著,好歹還能保阿紙他們一時平安。若死了……寧王和荀長他們可都是知道阿紙會控屍異術的。他們之後會對慕容紙做什麼,謝律真的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活著。好歹,我還活著一天,對寧王殿下還有用一天,至少阿紙他……”

  “我只是怕,只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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