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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錫獰笑一聲,重劍就要斬下,卻遭楓葉山莊護衛一涌而上。噹噹當數聲金鳴,重劍分別與數類兵刃相架。

  段錫被一人劍尖掃過,更是暴怒,大吼一聲,重劍繞身疾速轉過一圈,眾人又紛紛被他甩出十餘米開外。

  段錫回過頭,微微平復了喘息,回過頭去,就見那邊淅瀝雨水之中,唐濟與夏丹樨剛剛扶起渾身是傷的慕容紙。

  身後的遍地橫陳,他笑了一聲,提著重劍,緩緩向那幾人走去。

  “就只……剩你們幾個了,是吧。”

  慕容紙雖然渾身皮開肉綻,又被這雨水擊打劇痛難耐,但意識卻十分清醒。夏丹樨武功一般,唐濟不能站立,若要不看著他們都死,唯有再引天雷。

  然而,只是嘴唇微動輕念半句雷咒,幾口鮮血又嘔了出來。

  力竭至此,再回天無用。

  “我再給你最後的機會。”段錫高大身影站定在三人面前,重劍指著慕容紙,又略略一偏,先是偏到了夏丹樨那邊。

  “你讓小蝶活過來,我便讓你們也活。你不答應,我在你眼前把你護著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殺了,再殺你。這算是公平的買賣吧?”

  慕容紙痛咳不止,說不出話來。夏丹樨則橫眉罵道:“當初分明你自己逼死的三小姐,現在又一句話想要她活?人死了還如何再活?你仗著自己武功高強為所欲為,我等打不過你無話可說――但你若真想著三小姐,真心疼惜三小姐,自己去黃泉之下與她相見就是,死而復生怎麼可能?”

  “能不能,不是你說了算,而是他說了算。我分明見到他復活過小蝶――她不是還同你拜堂成親了麼?倒是你,穿著這身紅的,著實讓人望而生厭。”

  說著,重劍突然往前一送。就要直戳入夏丹樨心口之時,右手卻遭人從後面猛力刺了個對穿。段錫臉色未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回頭略有些驚訝地看著身後滿襟是血搖搖欲墜之人。

  “你的……對手,在這裡。”

  “原來你還沒死啊?也好,我便再送你一程。”

  [正文 第45章 關愛人渣協會榮譽會長]

  “你的……對手,在這裡。”

  “原來你還沒死啊?也好,我便再送你一程。”

  說著調轉重劍劈頭就要向謝律斬去,謝律搖搖晃晃躲閃不及,被砸倒在地。那段錫掄起巨劍便要斬下,只聽得身後唐濟大叫一聲:“魔頭!你若傷他,我就殺了你兒子!”

  重劍停在謝律腰際一寸,段錫臉色驟變:“我……兒子?”

  “說那孩子死了是騙你的。你和三小姐的兒子……他如今還在世上。”

  段錫一腳踢倒謝律,抓過唐濟的衣襟便狂吼道:“他真還活著?他在哪?!你若敢騙我,看我把你另一隻眼睛也挖下來!”

  “楓葉山莊已將那孩子交給可靠之人撫養。你今日,若再動我等一人,你便永遠不會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段錫神色陰晴不定,似是在想著什麼。

  “若我……放過你們,你便將孩子還給我麼?”

  “莊主!不行!”夏丹樨忙道:“怎麼能把糯米糰子交給這種大魔頭撫養?難道要那孩子將來和他一樣成了魔頭,為禍江湖眾生麼?”

  唐濟卻只問段錫:“護法身在魔教,如何照料孩子?”

  “你把孩子還我,讓此人令小蝶復生,我段錫自願從此帶著妻子孩子離了蒼寒堡,隱匿江湖再不出山!”

  “唐濟……”慕容紙喘息道:“莫要,莫要聽他。帶著妻兒隱匿江湖……他若真想那麼做,一早便就那麼做了,還會……等到今日?”

  說著,一陣凶咳,又落了幾點血。慕容紙卻似是不甚在意,撐著站直了身子道:“你當日……既已拋棄妻子而去,今日一切便是你親手種下的果。怨不得別人。你若再向前踏進一步,我便引天雷和你同歸於盡,你可……想好了。”

  段錫哈哈仰天大笑:“好啊,你不是能逆天嗎?不是能引雷來劈我嗎?來啊,就試試看啊!看是你快,還是我的劍快?”

  “我段錫這條命,根本沒什麼稀罕!既不肯還我妻兒,便要你等統統陪葬――!”

  天邊一聲轟然金鳴,轟然砸落了段錫手中的劍。慕容紙臉色慘白,唇邊鮮血湧出,捂住心口苦痛難當。而那段錫竟面不改色,帶著鬼魅一般的笑,三指刃就要捏住慕容紙的脖子,卻突然腳下一沉。

  竟是謝律,滿頭是血匍匐抓住段錫右腳。

  “你居然還能動?”

  本不能動。本也……不想使出這一招的。

  但是,已再無退路了。

  就見謝律雙目血紅,瞳仁驟然放大,周身似有層層黑氣湧起。段錫一驚,那人握著他足腕力氣相較之前竟沒來由增了數倍,任他練過鐵骨功,竟也覺得對方的手有如寒冰鐵索一般,扣著他便死咬著再不放開。

  “謝律……”只聽慕容紙艱難地沖他搖著頭。

  阿紙,我也不想。

  可當下著實逼不得已。

  我的命本就不剩什麼了,可你還有很長的路,總不能……讓你跟他同歸於盡吧?

  “羽化”之術,乃是聽雪宮不外傳的秘術之一。可在瞬息之間將內力提高三四倍有餘。但按照記載,卻是以使用之人的壽數為祭。

  尤其像謝律這般本就瀕臨油盡燈枯之人,便更是在本就不剩多少的殘日中加了一把簌簌燃燒的旺火,且“羽化”效果只能維持一兩個時辰,是為逼不得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置之死地而後生之絕學異術。

  謝律並不想過早地油盡燈枯,他其實還想儘量多陪陪慕容紙。

  本來只有不到九個月了,這燒一下,又還剩多久?四個月還有嗎?三個月呢?總該不會馬上就要死了吧?

  但是,也沒別的法子。

  ……都怪你,他奶奶的魔頭!

  老子今天非砍了你不可。

  黑氣四溢,只聽謝律狂吼了一聲,猶如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周身內力從未如此凝聚,渾身上下的傷都突然不痛了,頭腦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段錫的劍風不再快到難以招架,就連他動作的破綻,此刻謝律也看得一清二楚。

  “謝將軍!劍!”

  夏丹樨在扔出佩劍的一瞬間,整個人便被劍風掃倒,那把佩劍高高拋在空中,穩穩落在謝律手裡。

  謝律直到此刻,才終於找回了前些年鼎盛時期的感覺。手執利刃以摧枯拉朽的破風之勢朝著段錫席捲而去。重劍最後一道劍風迎面直襲,他輕鬆側身躲過,而在下一個瞬間,段錫雙手雙腿,都噴出血來,屈身一跪,謝律當胸以千鈞之力,把他狠狠擺平在地上。

  明晃晃的劍尖被擱在脖子上,自打出師以後幾乎未嘗一敗的段錫,躺在冰涼的雨中,眼中是漫天翻滾的烏雲黑海。

  一切,都遠去了。

  段錫終於像是承認了逝者不可追一般,笑著嘔出了一口血。

  “殺了我吧……”

  他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鎮遠大將軍謝律,聽說他是個萬眾景仰的正人君子。可正道的所謂“正人君子”,果然也都是偽君子罷了――一言不發便先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是打算慢慢將他折磨至死麼?

  即便如此,他既輸了,也無話可說。

  “殺了我。我已不想活了。”

  “我不能殺你。”

  “……”

  “你若要死,自己去跟你們教主說清楚來龍去脈。說完了,將無辜之人干係脫盡了,該死再找個地方自己去死。你若真想對得起那女子,對得起你們的孩子,便該如此去做。”

  殺了段錫,必給魔教尋釁楓葉山莊的藉口;可不殺段錫,留著也是禍患,所以他才挑斷他手筋腳筋,如此一來,起碼段錫本人,不再會是楓葉山莊和聽雪宮的一大威脅。

  只是謝律仍有些隱憂――魔教蒼寒堡只是護法就強成這個樣子,自己不用“羽化”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不知道那教主……又該是何等逆天的光景,是不是甚至比得過皇宮內院的大內高手。

  若那教主真藉故前來挑釁,甚至殃及聽雪宮,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難啊……

  這世間之事,紛紛擾擾,來去終究躲不過一個“難”。

  有很多時候,怎樣選都不算對;怎樣做都不算好;怎樣抉擇,都難得從此一勞永逸。

  而瞳中倒影著段錫那張慘澹的臉,謝律又忽然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難”,根本還算不上難。

  他這一生,雖然短了些,卻其實過得不錯。就連那隱憂,也多半與他無關――反正過不久他自己就要死了,之後會被魔教報復遭殃的,終歸也只會是楓葉山莊,是凌微樓,是聽雪宮的一眾無辜人等,卻不是他。

  可這麼想著,反倒無半分輕鬆。

  ……

  雨聲漸大,水花點點嘈雜紛繁,雨落成簾,甚至唐濟等人與謝律也就相隔不過兩三丈而已,就已看不太清他的身影。

  亦看不到,謝律周身濕透一臉倦容,半跪在了段錫身邊。

  “段護法,我過去……曾和你一樣,辜負了某人。亦和你一樣,幡然醒悟,卻悔之晚矣。”

  “……”

  “人死不能復生。護法需知道,做錯了事,就算只是一念之差,就算再有什麼樣的藉口託詞,終還是要為之付出代價。”

  “當初負了別人,本就要你十倍百倍地去還,而就算十倍百倍都換不回當初他寵你愛你敬你之心,你也要認。”

  他轉過頭,看著段錫那仍舊帶著怨怒不甘的倔強眸子,無奈苦笑:“便是不肯認,便是怨天尤人,護法心底卻終是清楚得很,她究竟……是因何而死。”

  “是……咳咳……是你們……是楓葉山莊照顧不周……”

  “當初護法若能自己照顧著小蝶姑娘,她又怎會流落街頭?你說楓葉山莊照顧不周,可若非唐濟救她,她恐怕早死了,你兒子也該早死了。”

  “你、你――”

  “護法還需知道,我聽說,小蝶姑娘她至死……都未說過一句怨恨你的話。”

  “一生能有一人待你如此,已不枉活過。或許有朝一日,護法可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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