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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紙……”謝大將軍甫一醒來,完全雲裡霧裡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周身無力,見慕容紙就在身邊,便輕聲喚他,聲音艱澀。
慕容紙睜開眼睛,呆呆望著謝律,神情似是還在夢中。
“你……終於醒了?”
他伸出手去,輕輕撫上謝律面頰。繼而,露出一抹讓謝律怦然心動的淺笑。
“太好了。若再不醒來,我可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謝律自打回雪山之後,便再也未見過慕容紙那心無芥蒂的笑意,突然一見,竟驚艷得整個人都懵然呆住了。而見他如此發呆,慕容紙亦是一頓,碰觸著謝律臉頰的手馬上便拿開了。
他慌慌起身,似是懊惱一時忘情。
謝律則從後面拽了拽他衣擺:“阿紙,我……我這是怎麼了啊?”
“你被人下了毒。”
“下毒?被誰?”
“還能是誰?這楓葉山莊中,會記恨於你對你下毒的,也就只有那齊琰罷!可他至今不肯承認,他師父也一味偏袒著他,”慕容紙回頭道:“不過你放心,我已讓阿瀝夜璞去找證據,待完了今日之事,我定找他們好好理論,絕不會輕易放過那下毒之人!”
其實,能對我下毒的,還真不止齊琰。
謝律雖然還未弄清前因後果,但是最起碼此刻他能想到的有動機害他的,就遠遠不止齊琰了――
像什麼夏丹樨啊,阿瀝啊,一個有仇,一個或想著殺他滅口;甚至誰知道他的情敵唐濟和那成王府是不是也有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總之,能害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慕容紙不清楚知道而已。
卻見那邊慕容紙那邊已穿起了鞋襪:“阿紙,你要去哪?”
“凌微樓主夫婦已到,我答應莊主申時帶夜璞去幫忙布置整飭。晚宴的時候……凌微樓莊主夫婦他們要見三小姐。”
“什麼?他們已到了?不是說還有好幾天才到的嗎?”謝律大驚:“阿紙,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四日。”
“四日?!”
謝律一時無言。
他自知體質天生比一般人要多耐得幾分,過去在北漠中過尋常人等幾乎全部一沾斃命的劇毒,可他也就是嚎了幾晚就撐過來了。而之前去南方瘴氣之地打海寇,亦是全軍上下瘟疫不斷,只有他從去到回神清氣慡,不曾有半點微恙。
就連他身上那個巫蠶血蠱,“賽華佗”也曾經說過,若是換了旁人,可能撐不過一月半月就斃命了。也就是鎮遠將軍您百毒不侵,才能多撐上個一年半載。
然而,就他這麼個身強體健既不容易中毒更不容易死的人,是這什麼奇毒能讓他整整睡了四天?!
[正文 第37章 全部推倒重來你敢信?]
“你放心,此毒雖劇,但因救治及時,加之楓葉山莊藥閣四長老齊齊出動連夜替你研製了解藥,如今你身上的毒已去了大半。長老說過,只要你能醒來就好,剩下餘毒,數日之內便能祛清,後續好好補補,便不會如太過傷及身體。”
“不過,你畢竟才醒,身子還虛,不妨多睡一會兒。我去去就回,叫阿瀝留下來陪著你,若要吃什么喝什麼,儘管吩咐他去做就好。”
“阿紙……”
“嗯?”
你不能……不走麼?我身子還有些難受,想叫你留下來陪我,別去唐濟那邊。
可謝律頓了頓,卻只是點頭道:“記得早些回來。我等著你。”
慕容紙“嗯”了一聲,謝律適才望著他的眼神,莫名叫他心頭微微有些發燙,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
出了房門,交代了阿瀝幾句,阿瀝便乖乖進了來守在謝律床邊:“將軍,師父說了,有什麼吩咐,儘管交代屬下就好。”
“……小阿瀝,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阿瀝愣了愣。
“既能鬧得楓葉山莊藥閣長老全全過來替我看診,那麼藥閣終有那麼一時三刻無人把守了吧?想必你等……也已拿到了想要的秘寶殘片?”
阿瀝連忙跪下:“屬、屬下確實趁那片刻機會,帶了幾位影閣高手一同潛入藥閣,但是我等遍尋藥閣,卻並未尋獲秘寶殘片。況且雖說、雖說屬下此次確實是站沾了將軍被毒的光才得入藥閣並全身而退,可是、可是屬下又怎敢為製造機會便斗膽以下犯上、謀害將軍性命?”
“那麼,”謝律便問:“那小阿瀝你覺得是誰落的毒?”
“屬下慚愧!師父……師父他一心以為是那齊琰,可阿瀝同夜璞這幾日間混跡山莊下人之中,與他們吃喝玩樂之間好好敲側擊了一番――齊琰這些日子被罰面壁思過,似乎確實不曾離開過禁地半步。若非是他被關之前下的手,屬下在想,就只能是……是夏校尉了吧?”
不會是夏丹樨。
雖然二人一向是冤家對頭,但謝律一則從未聽聞夏丹樨曾用過毒,二則那人若屑於使此等陰招,在京那些年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也該毒過他謝律千兒八百回了。
不至於等到謝律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不但無權無勢還本就沒有多久可活之時,突然過來加害與他。
謝律想罷,幽幽一笑,看向阿瀝,眼神深銳。
“徒兒,我願信不是你下毒,但是,我恐怕不能再幫著你一起騙阿紙了。”
“我本就活不了多久,此事一出,更叫我清楚自己指不定哪日便不在了。如今慕容紙是我心頭肉,將來我不在人世,你若加害與他,我怕護不了他。倒不如讓他早早知道真相,知道你的來歷,將來多少不會傻傻的被你們利用了去。”
阿瀝聞言臉色一變,跪道:“將軍!屬下、屬下實則不曾加害過將軍,師父、師父他更待我恩重如山,屬下此生此世斷然是不會加害師父的!”
“你如今話是這麼說,”謝律眯起眼睛道:“若你主子寧王要你害阿紙呢?”
“寧王殿下與師父無冤無仇,又、又怎會加害師父?”
“這可說不一定了。”謝律道:“今日無冤無仇,不代表來日仍無交集。”
“若、若是有朝一日寧王加害師父,我、我一定護著師父!”
“好。你最好記得今日這句話。”
心裡卻說,我會信你才叫蠢。
你對寧王那般忠心耿耿,有朝一日會為了阿紙背叛於他麼?我看沒戲。
“阿瀝,你上次說,你來聽雪宮個中緣由,之後會說與我聽。不妨今日便跟我從頭說說吧,若你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告訴我,沒有半點隱瞞,你的來歷,我便考慮幫你瞞一瞞他。”
“屬下……屬下對將軍不敢有半分相瞞。兩年前,是影閣閣主命屬下前往聽雪宮學藝!閣主說飛影輕功不佳、武學不好、一無長處,如此庸才將來難為殿下所用。說是若能習得聽雪宮控屍之術,或是將來可助成寧王殿下宏圖大計!因而阿瀝來聽雪宮,只為學控屍之術,寧王和閣主都未曾有半分謀害師父之心,還求將軍明鑑!”
說著,又雙目含霧,低聲求道:“還請將軍……莫將此事告訴師父才好。師父一向對阿瀝疼愛有加,若知道阿瀝另有目的,定會、定會十分傷心的。”
“明知他會傷心還這麼做,碰上你這種不肖徒兒,阿紙也真是倒霉。”
“……都是阿瀝的錯。”
謝律暗自“嘖”了一聲――那影閣閣主荀長,果真是只老狐狸啊。
便是如阿瀝這般除了忠心之外再無出彩之處的影閣護衛,也能想到如此奇巧的物盡其用之法。
若阿瀝有朝一日真能將控屍術學得如慕容紙般爐火純青,說不定那荀長直接派人謀殺了老皇帝,再控屍讓他於朝堂之中傳位給寧王,都不是沒有可能。
謝律想到這兒,又歪了歪頭――說真的,這辦法聽著倒像是真有幾分可行似的。
不會荀長真想著來這一出吧?
當然,管那人怎麼做,只要同慕容紙無關,終歸這就不關他謝律的事就是了。
“可是,你們是從哪裡知道阿紙,又是如何得知他會此種控屍異術的?”
這雲盛州如此偏遠,更不用提雪山之上的聽雪宮根本數年來與世隔絕,自己在京城之中多年都不曾聽過些許音訊,影閣又是如何將如此世外之人挖出來的?
“是……是聽雪宮主之事,江湖上知之者少,卻還是偶有流傳。影閣耳目眾多,自然、自然打探得到。”
“我為何不信你這番言辭?”謝律邪笑一聲:“寧王殿下……怕是在對我的過去挖根掘底的時候,帶出來的聽雪宮罷?”
阿瀝面露惶恐:“此事、此事阿瀝不知,將軍……”
“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入朝之時,你還不過是個幾歲幼童而已。何況,便是如此,我也還是要謝謝寧王殿下與影閣閣主。當年即便追查到我與控屍逆天的‘魔教聽雪宮’有所牽連,亦不曾回稟皇上,還勸皇上將公主嫁給我。我之所以之後十年順風順水,說到底,也全仰賴寧王與閣主恩惠庇佑,不是麼?”
口上如是說,臉上卻全然陰鷙,帶著一抹淺淺冷笑。
阿瀝過去從未見謝律過的模樣,當下雙腿都有些發抖。
[正文 第38章 什麼溫馨什麼甜寵]
“將軍!寧王殿下既肯替將軍隱瞞出身,自是、自是從一開始便有心提拔……寧王待將軍的心意,從一開始便是……”
謝律擺手嘆道:“罷了,不說寧王。阿瀝,你雖是影閣護衛,來聽雪宮也是奉命行事,但只有一事你需始終記得――”
“慕容紙他好歹是你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死後你若敢對他不起,我便是化成厲鬼也絕不放過你,你給我好生記清楚了。”
***
那日一更天已過,慕容紙還未回來。
謝律早吃了藥,在床上百無聊昏昏欲睡等得很是心急,實在輾轉反側,便要撐著尚虛的身子出去找,阿瀝沒能攔住,卻只才剛踏出小門而已,便見夜璞橫抱著慕容紙正進院門來。
“阿紙!”
謝律忙跑過去。但見慕容紙雙目半睜神色萎靡,一副筋疲力竭之狀,似是想對謝律扯出一抹笑容,卻終是提不起力氣。
“阿紙,你沒事吧!夜璞你放下他,給我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