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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安慮公主確實是……確實是個大美人。”這一點,謝律倒是不得不承認。

  夜璞馬上便追問他:“那麼,那位美人公主,在鎮遠將軍此生見過的美人之中,能排第幾?”

  這個問題謝律倒是半點沒有猶豫:“第二。”

  “那第一是誰?”

  “第一?”謝律腆著臉嚮慕容紙靠了過去:“自然是我家阿紙了。”

  自然馬上就被慕容紙毫不客氣直直賞了一記暴栗。

  謝律揉著後腦,剛想要再說什麼,就聽阿瀝在後面嚷嚷道:“師父師父,待會兒進了城,這小子還這樣綁在後面嗎?會不會太過招眼?”

  在他們乘坐的那輛楓葉山莊專程迎接所用的滿是華麗幔帳、薰風滿滿的馬車後面,是一頭老馬拉著個破板車。板車前面坐著一臉無奈的楓葉山莊管家,後門則躺著嘴裡被塞著布團、五花大綁魚兒一般挺動不已的齊琰。

  “拿塊布給蓋上唄,如此招搖過市確實有傷風化。”

  謝律說罷,順手抓了一扇帘子下來,“刷”一聲撕了下來,過去罩在那雙目含怒的男人身上,眼不見心不煩。

  並不忘對管家賠笑:“實在抱歉啊,齊少俠年輕衝動,若是不綁著,怕是無法完好交回到莊主手上。”

  那管家也無話可說。

  就這樣,馬車循循駛入了大夏國東都洛京城內。穿過熙熙攘攘的東西市集,走過滿池秋水的楊柳河岸。小販沿街叫賣著各種吃食和奇巧玩意兒,行人車馬往來不絕,很是一派繁華祥和。

  “阿紙,此處是不是比我們山下鎮子要大得多了?你還是第一次看到吧!好不好玩?是不是特別熱鬧?阿紙,我隔天就帶你來逛街好不好?”

  “你帶師父逛街?”夜璞哼了一聲:“莫又像上次那樣,連個鈴鐺都買不起?”

  謝律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錢,馬上萎靡不振了起來。

  自從進了洛京城,慕容紙便沉默了起來。而馬車從洛京城西門出去後,遙望那那楓葉山莊越來越近,謝律只見慕容紙長袖之下手指緊緊捏著,指節發白。

  是呢……他這才想起,慕容紙雖不常下山,也並非是第一次看到這洛京城的繁華。

  他過去是來過洛京城的。

  不但來過這楓葉山莊,還挖走了莊主唐濟的一隻眼睛。

  所以慕容紙此刻如何能像自己秋郊出遊一般的無憂無慮?謝律想了想,若換做是自己,也肯定樣不會心無芥蒂地來這故地對著一個被自己挖了眼睛的仇家吧。

  可慕容紙為了替他拿那雪果,卻還是咬牙來了。

  謝律心下感激,將一隻手輕輕握在慕容紙發顫的雙手上。

  而慕容紙此刻只是咬了咬蒼白的嘴唇,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急著丟開他。

  ***

  楓葉山莊位於洛京城城西十里,出城一路全是層層楓林,恰逢深秋正落得滿地金紅璀璨。

  山莊門口,遠遠就能看見列隊迎接的家僕。謝律心說都到人家門前了還綁著人家弟子實在是臉上不好看,忙跳出馬車去把那齊琰拽了起來,扯掉他嘴裡的布,把人交還給管家。

  “師父!師父,不肖弟子齊琰回來受罰!”

  車馬還未停穩,謝律就先聽齊琰飽含委屈的聲音。但見他甩開管家,踉蹌幾步撲倒在了人群前坐著輪椅的男子腳邊,不斷叩首。

  齊琰既然叫他“師父”,那這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唐濟”了?!

  ……

  略略一眼掃過去,不過是大略到看了個長發半遮的側影而已,謝律的心卻登時“咯噔”了一下――

  這楓葉山莊莊主,怎麼會……怎麼會是個美人來的?!

  根本不用再細看了,就憑謝律征戰沙場十多年的眼力――就這側影與這身段還有抬起手那一時間的風流就已足夠說明問題了。

  轉過臉來若非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他情願當場自戳雙目!

  謝律之前曾問過齊琰,所以早就知道楓葉山莊莊主今年已三十有五,比自己還要大上七歲。

  在謝律之前的想像中,三十五歲的莊主大人怎麼也該是個鬍子拉碴的彪形大漢,又或者是個穩重成熟的美髯公――總歸身為堂堂武林世家楓葉山莊莊主,多數少有個身為莊主的成熟儀表和威嚴氣勢在吧?

  然而,這唐濟的模樣,卻和他想像中全然背道而馳。

  只見那人一身月白暗紋長袍,淺黃秋楓罩衫,坐在輪椅之上,青絲整齊垂落肩下。容貌蒼白清秀間帶了些病癯。肌膚白皙勝雪,雙目微含情愁,神情溫和沉靜,不過只是看向這邊的眼波流轉之間,便活脫脫勾勒出了謝律印象中一副完美的柔若無骨的美人風情圖。

  他原本正伸手扶著慕容紙下馬車,可被這唐濟容貌一震,待慕容紙下車之後,他拽著人家的手卻死活不願放開。

  直到慕容紙在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又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才不得不訕訕鬆開。

  ……

  不妙,這可……著實不妙了。

  謝律訕訕跟著慕容紙,向那輪椅美人之處走去。

  倘若……那齊琰終歸是胡說八道,也就罷了。

  可阿紙如真若他所言,曾與這唐濟有過一些曖昧的話,對方生成這般花容月貌,自己不就完全被比下去了嗎?

  [正文 第17章 乖徒兒暗戀痴情師父,]

  謝律此刻唯一覺得慶幸的,可能就是那個唐濟不但瞎,還瘸!

  可縱然瞎了瘸了,卻還是能叫閱人無數的自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腦中便直接浮現出“絕色美人”四字,此等逆天顏色,謝律便是再有不服也著實無話可說。

  直到走得近了,謝律暗戳戳地躲在慕容紙後面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盯著那唐濟打量了一番,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年齡,多少還是在這人臉上留下了些許細微的風霜痕跡。

  雖是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卻也即將美人遲暮。再加上眼角一道淺淺疤痕,以及消瘦蒼白的臉頰,多少又給他添了幾分瑕疵,終歸還不至於讓謝律輸得太過難看。

  完全不敢想這人沒瞎沒瘸、年華未逝之時,該是一番什麼樣的絕代風華。

  而慕容紙見了唐濟坐在輪椅之上的模樣,倒也是吃了一驚。

  “唐濟,你的、你的腿……你的腿怎麼?”

  “讓慕容宮主見笑了。”那楓葉莊主的聲音,也是如潺潺溪水一般緩雅動聽。他拱手微微一笑,眉宇舒緩、雲淡風輕,仿若所述之事同他竟毫無關係一般。

  “數月前與魔教一役,為魔教左護法段錫三指刃所傷,膝骨盡碎,便成了這副模樣。不過平日裡出入倒也不是十分妨礙,有勞宮主掛心了。”

  慕容紙皺眉道:“楓葉山莊乃江湖第一名門,門中擅醫弟子眾多,尤以藥房通絡靈丹聞名,更何況洛京城中還有許多有名的醫官郎中,莊主的傷,他們難道就沒有一個能治得了麼?”

  從慕容紙的問話中,謝律竟聽出了幾分貨真價實的擔心,心下本就有些異樣,又見輪椅上的唐濟亦微微一愣,目中洋溢出幾分明亮,便更是微微窩火。

  什麼啊……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

  這個氣氛……這個氣氛根本不對勁啊?

  謝律默默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明明在雪山上,慕容紙是那麼斬釘截鐵的不願意來楓葉山莊,更是連提都不願意提那莊主唐濟一句的。

  怎麼這一見了面,卻馬上就開始關心人家的腿了?

  只是客套一下的話,到此為止也差不多夠了吧?治得了治不了你管他呢?阿紙你根本不用真的擺出很擔心的表情來好嗎?!

  未成想慕容紙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謝律大受打擊。

  “慕容自知醫術不精,但唐濟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妨讓慕容替你看一看。普通的方子不行,或許聽雪宮的醫書里曾記過什麼偏方,能對這種傷有一治之力也說不一定。”

  ……什麼啊?阿紙你什麼意思啊?

  對我就是“最多還能活九個月,還請節哀順變”,對他就是“能有一治之力也說不一定”?!偏心也沒有這麼偏的好麼?!

  總不會是……你與這美人真有什麼纏綿舊情,不見面倒還好,見了面馬上便舊情復燃了?

  謝律簡直想要揪掉自己的頭髮――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之前好奇心作祟惟恐天下不亂為了搞清楚唐濟是誰極力勸慕容紙下山之舉,豈不成了天下第一的作法自斃?!

  “魔頭!你、你別碰我師父的腿!”

  “琰兒,不得無禮!”唐濟低聲斥了一句,拱手對慕容紙道:

  “宮主願意替唐某醫治,唐某先謝過宮主大恩。只是宮主此番遠道而來,必已旅途勞頓,楓葉山莊早為幾位備下了幾間客房,在下腿傷之事並不著急,還請幾位稍適休息,在下這就先帶慕容宮主並幾位貴客去過去。”

  僕從推著唐濟輪椅轉身。那長發半掩、眼側稍有疤痕的一側面頰剛好對著謝律,謝律不禁皺眉,之前他就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如今仔細一看,果然……唐濟那側的眼睛,明明是還在的啊!

  哪裡“挖”走了啊?雖說那右眼看起來的確略有些渾濁,應該已不能視物,但是細細看去應當確實並非假眼,根本就沒有被“挖”走啊!

  最多只能說是“弄傷”了而已吧?

  “啊,對了,”走了兩步,唐濟忽然抬手讓身後僕從停下:“在下許久未見慕容宮主,一時忘形,實在失禮,竟忘記讓慕容宮主向在下引薦身後這幾位客人。”

  說著又對左右嘆道:“你們也不知道提醒我。”

  “啊哈哈,莊主不必多禮,”謝律於慕容紙之前笑眯眯迎上去抱拳躬身道:“這兩個少年,乃是我聽雪宮大徒兒阿瀝與小徒兒夜璞。在下謝某,乃是聽雪宮僱傭的管家僕役,此番初見莊主,久仰久仰!”

  “師父,他、他好像、好像是那赫赫有名的……鎮遠大將軍謝律。”

  埋名隱姓失敗。謝律瞪了齊琰一眼。不說話你會死哦?

  “鎮遠……大將軍?”唐濟愣了愣:“難不成閣下就是當年率軍平叛收復北疆,俘虜北漠右賢王,把北漠王子趕到大漠以西的鎮遠昭明大將軍麼?”

  謝律心裡叫囂哎呀你不妨多說一點讓阿紙好好聽聽我的豐功偉績嘛,嘴上卻謙虛道:“失禮,正是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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