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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抹眼淚。

  海都阿陵心頭火起,目眥欲裂,他的親隨怎麼能在敵人面前軟弱地哭出聲?

  那幾個親隨抖如篩糠,指一指包圍過來的西軍,驚恐萬狀。

  海都阿陵滿臉是血,朝親隨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隊持著火把的人馬踏著夜色靠近,黑壓壓的一片,氣勢沉著肅殺,幡旗被風吹得刺啦啦作響。

  到得近前,兩邊士兵撥馬讓開道路。

  廝殺忽然停了下來,四周沉寂如靜水。

  一道清脆的蹄聲響起,一人一騎在親兵的簇擁中緩緩馳來。

  謝青迎了上去,為她牽馬。

  火把光芒映在她身上和臉上,照亮她纖娜的身姿和明艷的面孔,她肩披斗篷,頭罩氈帽,勒馬停在遠處,俯視海都阿陵,一雙明眸,比常年不化的雪峰還要冰冷。

  在她身後,一隊親隨拔刀侍立,神態恭敬,那是一隊五官輪廓深邃的西州兵。

  海都阿陵仰望著夜色中皎如月華的李瑤英,久久不語。

  他認出來了,李瑤英身後的親兵是北戎人,他們以前曾跟隨瓦罕可汗出征,被西軍俘虜後,效忠於李瑤英了。

  這個女人當真恨他,親自帶著人來追殺他。

  他英雄一世,居然要死在一個女人手上。

  海都阿陵唇角勾起,笑得蒼涼。

  靜寂中,一陣轟隆踏響傳來,東面遽然蹄聲大作,三四百個騎著馬的身影從夜色中奔出,為首的將領頭戴盔帽,一身金甲,高大威猛,狹長的鳳眼冷冷地瞪視著海都阿陵,氣勢凌人,殺意畢露,手中一柄雪亮長劍。

  李仲虔也來了。

  困獸被堵在牢籠里。

  海都阿陵閉了閉眼睛,回頭仰望李瑤英。

  瑤英手挽韁繩,神色平靜,雖然面無表情,依舊不掩風姿。

  宮宴上初見,她盛裝華服,燦若明月,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海都阿陵眸光變得陰冷。

  「王子,我們投降吧!金勃王子他們投降,佛子沒有殺他,還封他為王,王子,投降佛子,我們還能盡享榮華富貴!」

  「王子,只要活著,就還有復國的希望!」

  親隨爬到海都阿陵腳下,抱住他的腿,大哭:「王子,投降吧!」

  文昭公主來了,謝青來了,傳說中勇冠三軍的李仲虔也來了,他們只剩下這麼些人,怎麼突圍?

  夜風拂過,寒涼如雪。

  血液乾涸凝結在臉上,被風一吹,像有銀針扎在臉上,一陣抽疼。

  海都阿陵抬眸,和自己的親隨一一對視,嘴角一勾。

  他可以向任何一個強大的敵人屈膝投降,他不在乎名聲……可是他唯獨不能向李瑤英投降。

  投降了,李仲虔也不會放過他,此人心狠手辣,在戰場上從不留情。

  與其受辱,不如死得痛快點。

  海都阿陵笑了幾聲,吐出一口血沫,舉起短刀,「你們可以投降……」

  他語氣平靜。

  親隨跟著他,就是為了搏一個前程,既然他給不了,他們不必陪他一起赴死。

  「你們追隨我至此,已經仁至義盡,想要活下去的都投降吧!本王不會怪你們。」

  至於他自己,必須戰鬥至最後一刻。

  他別無選擇。

  弱肉強食,他的血液里流淌著征服一切的野心和霸業,勝,他就是強者,輸,便是死。

  海都阿陵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西州兵,沖了上去,砍殺,搏鬥,劈砍。

  遠處,李仲虔面色陰沉,接過親兵遞來的酒囊,拔開塞子,烈酒灑在如銀的劍刃上,劍影清亮如水。

  眼前這個男人曾囚禁明月奴。

  他鳳眸大張,掠入陣中,兔起鶻落,劍光閃顫,將海都阿陵籠罩在其中。

  海都阿陵牙關緊咬,奮力揮動短刀,動作越來越遲緩。

  ……

  山坡上,瑤英攏緊斗篷,親眼見證了海都阿陵的英雄末路。

  當海都阿陵高大的身影倒在李仲虔劍下時,她眉間微動,抬手抹了抹鬢邊被夜風吹起的髮絲。

  思緒回到從前,她和親兵以為終於逃脫魔爪,海都阿陵突然出現,貓捉老鼠似的,狠狠打碎她的希望,讓他們徹底陷入絕望。

  今時今日,海都阿陵命絕於此。

  自此,北戎再沒有復國的可能。

  西域諸州將迎來一個太平安定的時代,河隴一帶光復,商路暢通無阻,百姓可以安心生產勞作,商人能夠走南闖北,櫛比鱗次的客舍會擠滿每一條商路。

  百廢俱興,欣欣向榮。

  戰場上安靜了一瞬,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啕聲,海都阿陵的部下跪倒在他身側,幾個親兵拔刀自刎,追隨他而去,其他人大哭不止,棄械投降。

  親兵問瑤英:「公主,該怎麼處理海都阿陵的屍首?」

  瑤英淡淡地道:「他是敵將,戰場上戰死,按規矩葬了。」

  親兵應是。

  長靴踏過雪地,咯吱咯吱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李仲虔手執長劍,朝瑤英走了過來,鮮血順著薄刃滴答滴答淌下。

  瑤英翻身下馬:「阿兄。」

  李仲虔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鳳眼血絲密布,眸光明銳。

  「誰敢欺負我家明月奴,阿兄砍了他。」

  不管他是九歲,十一歲,二十三歲,還是三十歲,四十歲……只要有人欺負明月奴,先過他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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