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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世家只是誤打誤撞,下一次呢?

  畢娑雙拳緊握,凝望著曇摩羅伽。

  「王,民間百姓之所以對摩登伽女的故事津津樂道……那是因為阿難陀沒有動心,因為摩登伽女最後證得善果,斷絕痴戀,也成了沙門中人。」

  「這是一樁美談,所以不論沙門內外,都不忌諱提起此事。」

  「假如摩登伽女成功了……」畢娑神情凝重,一字一字道,「那她就會背上勾引阿難陀墮落的罵名,她會被阿難陀的信眾唾罵、詛咒,她將成為眾矢之的,被憎惡,被仇視,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腳。」

  「她會被視作妖魔,遭到天下人的羞辱,淪落至塵埃,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瘋狂的信眾恨不能撕碎了她。」

  他一句句說道,擲地有聲,字字珠璣。

  曇摩羅伽立在一幅講述佛經故事的壁畫下,面容沉凝。

  畢娑吐了口氣,道:「王,我會提高警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我送文昭公主回去。」

  他轉身。

  曇摩羅伽叫住他。

  畢娑回頭。

  「文昭公主今晚留在這裡,明天也是。」曇摩羅伽背對著他,語氣平淡,卻隱含威嚴,「直到議立攝政王大會完全結束。」

  也就是說,直到確保李瑤英安全。

  畢娑嘴巴張了張,無奈地嘆口氣。

  曇摩羅伽接著道:「傳令下去,關閉城門。」

  「從此刻起,聖城內外,只准進,不准出。城外四軍若有鼓譟,放入瓮城,圍而不攻。」

  「請諸位領主入王宮。」

  畢娑心中一緊,沉聲應是。

  收網的時候到了。

  第104章 風動旛動

  王寺通往獸園、沙園隱蔽處的角門霍然洞開,十幾騎快馬飛馳而出,馬上騎手皆頭裹布巾,一身淺藍長衫,著銀色輕甲,披雪白錦袍,腰佩長刀、短匕,肩上背了一張織繡華麗的彩絹,如一支支激射而出的箭矢,穿過山崖下的夾道,飛快衝向茫茫無際的雪原。

  與此同時,城中把守各處的中軍近衛統領同時接到命令,開始分頭行動。

  王宮前的大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以掌軍的康家、薛家、安家、孟家為首的豪族或騎高頭大馬,或乘坐豪華寶車,在私兵的簇擁中離開各自的宅邸,浩浩蕩蕩駛向王宮,氣勢逼人。

  歸附於王庭的三十七個遊牧部族的酋長也受邀前往王宮。

  人群在長街外匯集,豪族互不理睬,為了昭示身份,各家馬車故意拖拉著緩緩前行,誰也不想成為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

  馬嘶聲,車輪轆轆聲,寒風拍打旗幟的獵獵聲,匯成一片巨大的聲浪,傳遍聖城大街小巷。

  氣氛沉重,一觸即發。

  王庭有攝政王輔政的傳統,每一次議立攝政王都免不了血雨腥風,豪族間勢必會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輕則死傷數人,重則幾軍互相殘殺,血流成河。

  上一次議立攝政王,康薛四家全部落敗,還沒來得及內鬥,蘇丹古已經控制住局勢,那一次罕見的沒有傷亡。

  這一次四軍已經駐紮在聖城外,大相等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幾軍交戰不可避免。

  聖城百姓躲在家中,從窗縫窺看外邊情景,瑟瑟發抖,暗暗祈求城外的四軍千萬不要打進聖城。

  人們朝著王寺的方向頂禮膜拜,念誦經文,虔誠祈禱。

  不管豪族怎麼爭鬥,只要佛子還是王,他們就能繼續過著太平安寧的日子。

  ……

  曇摩羅伽回到禪室。

  帳中殘煙細細,瑤英仍在昏睡,呼吸聲很輕,雙頰暈紅。

  曇摩羅伽站在她身前,垂眸凝視她。

  他知道為什麼有人想在這個關頭擄走她,之所以問畢娑,只是想從畢娑口中確認答案。

  在畢娑通稟她被帶走的那一瞬間,曇摩羅伽就明白了。

  一念妄心。

  風未動,旛未動,人心在動。

  他為王庭的將來、為臣民是否能安穩度日、擺脫亂世之苦而憂愁,這一次,他擔憂一個女子的安危。

  文昭公主並非他的子民。

  喜,怒,憂,思,悲,恐,驚。

  七情五欲,乃人之常情。

  而修行之人,就是要清淨戒行,降服五欲,斷絕七情,以得梵行,涅槃寂靜。

  凡所有相,皆屬虛妄。

  一切貪戀皆如夢幻泡影,指間流沙。

  曇摩羅伽俯身,拿起案上的經卷,放下氈簾,退到隔間窗下的一張短案前,盤腿而坐,背對著帘子,撫平紙張,提筆繼續默寫經文。

  風吹,雲動,天不動。

  水推,船移,岸不移。

  心不動,風旛不動。

  窗前一陣翅膀撲騰輕響,黑影晃動,蒼鷹撲到短案前,身上羽毛蓬亂,鳥喙叼起腳絆皮繩,討好地朝他湊了過來。

  曇摩羅伽頭也不抬,揮了揮手,淡淡地道:「將功贖罪,今天不罰你了。」

  蒼鷹叫了兩聲,放下皮繩,拍拍翅膀,落到鷹架上,眯起眼睛。

  禪室岑寂如一片汪汪靜水,鎏金卷草紋熏爐靜靜噴吐著裊裊青煙。

  曇摩羅伽不疾不徐地書寫經文,眉眼沉靜,神情淡然。

  筆鋒划過紙張的沙沙輕響持續到下午。

  曇摩羅伽寫完最後一句,擱下筆,捧起經卷,擺在佛像前,雙手合十,豐唇翕動,口中念念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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