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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被白雪嵐點了名的女孩子,只是十五六歲,剛上了兩次台的一個丑旦,並不很懂這些貴人們的交際,聞言倒是一怔,嬌憨地問,「您不是說那曲大大不合格嗎?怎麼又要我唱?」

  白雪嵐眼中微光閃動,嘴角緩緩逸出一抹笑意,低聲說:「傻丫頭,此一時,彼一時。你連這也不懂嗎?」

  那笑雖極淡,可也極迷人。

  如漆黑夜空中的星辰,偶爾一睞,透露出一點皎潔微妙的,幽遠而不可捉摸的銀光。

  便是國王王冠上最璀璨的寶石,也無法與之媲美。

  第六章

  這一夜。

  自小花廳挨了那一石子兒,直是雨過天晴,而且見了彩虹。

  正如白雪嵐所言,得了真樂。

  不但再擺上席面的菜更可口,新溫的酒更醇香,連美人兒唱的小曲,也是首首中意。

  白雪嵐喝著美酒,聽著妙曲,眼瞥著那花般綻開,妒意四射的破碎玻璃窗,手握那稜角分明,分量不輕不重的惹禍石子兒。

  美滋滋。

  美得不知天上人間。

  席上美人環繞,奼紫嫣紅,滿目春色,都只是隔岸觀花,臨水照月。

  只有那人,雖不在眼前,卻如在眼前。

  白雪嵐一杯杯地痛飲。

  論理,這第二輪的晚宴,不該開的。

  論理,他應該立即趕上去,找上那位逃走的肇事者,把這場不可取的冷戰結束,真來個握雨攜雲,倒鳳顛鸞。

  可白雪嵐沒這麼做。

  他幾乎是刻意地忍耐著,像一朵期待萬年的花終於開了,他忍著不立即下手採摘,折磨自己似的故意晾上一晾,將那欣慰的甜味,發酵得深更難忘。

  他白雪嵐,曾飽嘗了嫉妒之苦。

  如今,終於被愛人吃醋的微幽快樂,撓到了癢處。

  也好。

  就讓那人,再多嫉妒一刻。

  就讓那人,再多難受一刻。

  等宣懷風,把自己的名字又愛又恨,又甜又酸地深深銘刻在心上,從此須臾不忘。

  白雪嵐就趕過去,抱著他。

  抱著他,抱著他,抱著他。

  再不鬆手……

  「總長,您再喝一杯。」

  「喝!」

  白雪嵐飲得很豪慡,很痛快。

  他用那扇破碎的玻璃窗戶下酒,用那塊不值錢,卻砸得小花廳雞飛狗跳的石塊下酒。

  用,那心中愛得太深的青年,飛快逃走的清秀背影下酒。

  這些下酒物,實在太妙。

  帶醉期待的感覺,也實在太妙。

  於是小花廳中,琵琶不絕,嬌歌縈縈,斟酒不止。

  有人唱,「秋月涼風起,天高星月明。」

  白雪嵐舉杯,施施然,道:「龍頭瀉酒邀酒星。」

  連飲三杯。

  有人唱,「與君歡,討得金獸香殘,銀燭成灰。」

  白雪嵐舉杯,瀟灑道:「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

  還是連飲三杯。

  數不盡的三杯下肚,連白雪嵐的海量,似乎也漸不夠用了。

  待玉芙蓉唱,「曉風清露滴銀床……」

  白雪嵐朗聲接道:「如此時光,醒也何妨,醉也何妨。」

  便擲了酒杯,撫掌大笑,說:「我量已盡,不再奉陪了。」

  當下站起來,出了小花廳。

  大步下樓。

  剩下一眾女子,面面相覷,都覺得這位大人物英俊灑脫,才情過人,只是脾氣實在有點古怪。

  這時夜已極深。

  宣懷風砸了窗戶,逃回小院,沐浴後藏著一肚子心思上床,也是輾轉反側了大半夜,不曾入睡。

  到了這月上花梢,更鼓敲殘的時分,才好不容易有些困意。

  正翻了個身要睡,猛地聽見屋外有人,把反鎖的房門拍得砰砰大響,把他驚得立即坐起上身,大聲問:「誰?」

  外面的人沒回答,只是砰砰敲門。

  其實不說也能猜到。

  在戒備森嚴的白公館,這個鐘點,這樣霸道的敲門方式,除了白雪嵐那拈花惹草的流氓,還會有誰?

  宣懷風氣不打一處來,大聲道:「你走罷!我鎖門了!」

  外面恍若未聞,仍是大聲敲門。

  宣懷風也不理他,翻身躺下,拿枕頭蒙在頭上,心忖,你儘管敲到天亮,我反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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