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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壬看他這樣,竟是連飯也不肯吃了,不禁著急,跨前一步說,「總長,你不能這樣消沉。」

  白雪嵐說,「你不懂的。」

  把手伸進被子底下,握著宣懷風消瘦的五指,低聲說,「你出去。」

  宋壬大聲地嘆氣,但這畢竟無用,終於還是走了。

  病房裡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宣懷風昏睡著,呼吸很不平穩,膚色蒼白,只有頰間殘留著一點令人心悸的潮紅,那是病重了的人才會露出的氣色。

  白雪嵐握著他的手,似乎就在這房間裡,日出日落,斗轉星移,迷惘間不知身在何處,只覺茫茫大夢一場,明明握緊在掌心的,難道又要成了空?

  不懂的。

  沒有人會懂。

  從他在學校里驚鴻一瞥,這人,這眼,這身影,這無暇如玉的十指,就刻進了骨髓。

  縱使白雪嵐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若人道世上都背負著各自神聖的任務,那麼他的任務,一定就是宣懷風。

  大家都認定他是一個聰明人,唯獨他知道自己是痴傻的,這痴傻的天地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宣懷風。

  奼紫嫣紅,是宣懷風。

  酸甜苦辣,是宣懷風。

  每一種滋味,都是宣懷風。

  他可以做紳士,他可以做強盜,他可以做政客;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顧後果,只要宣懷風,只要這個人陪自己一生一世。

  白總理說他沒出息。

  那便沒出息罷。

  除了眼前這個人,別的他什麼都不在乎。

  白雪嵐自忖,自己其實是鐵心石腸的,為了一個宣懷風,他知道自己能六親不認,就算別人不說,他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一條瘋狗。

  只有宣懷風能做他的主人。

  宣懷風要是不在了,他只會是一條充滿恨意的瘋狗。

  心冷到快要裂了,握著宣懷風的手,那肌膚還是軟膩迷人,卻是能燒到骨頭裡的熱,仿佛他的生命,正透著熱力不斷地散失。

  白雪嵐被那透過手掌的熱,刺痛地想在地上翻滾。

  許多年前他無數次奢想過宣懷風的溫度,許多年後,他無數次嘗過宣懷風的溫度。

  他以為宣懷風的溫度永遠只會是讓他動心和歡樂的,沒想到,也會讓他心痛如絞。

  你說過上了我的賊船。

  你說過會跟我一輩子。

  你要是騙了我,要是騙了我……

  他心裡激動,手上勁道不自覺加大,宣懷風似乎被他捏疼了,迷迷糊糊地發出一絲微微的呻吟。

  白雪嵐陡然一震,連忙把手勁鬆了,湊過去低低喚了兩聲懷風,卻不見宣懷風睜開眼睛。

  他已經連著兩三日這樣,總是沉睡著,偶爾有點聲息,卻是醒不來,愁得人肝腸寸斷。

  白雪嵐等了一會,不見他再有動靜,心又沉了下去,虎目泛上水光。

  此刻房中沒有別人,他便讓眼淚痛快地流了一滴出來,隨手用袖子擦了,扭過頭,竟瞧見宣懷風眼睛已經半睜開了,正如初生小鹿般虛弱地瞅著自己。

  白雪嵐忙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問他,「你醒了嗎?感覺好一點了沒有?醫生剛剛來做過檢查,說你用了新西藥,已經起作用了。」

  宣懷風肺里燒得厲害,身上一陣陣作痛,又難以說清這痛是自哪裡產生的,雙唇微微張開,就是一陣扯風箱似的喘息,只將眼睛看著白雪嵐,似有什麼話要說。

  白雪嵐難受地無以復加,強笑著安慰,「我總在這陪著你。有什麼話,等你好些再說吧。」

  伸手撫著他的胸膛,順著氣。

  好一會,宣懷風才喘得平和了些,很小聲地說,「你鬍子長了。」

  白雪嵐把手往下巴一摸,果然扎手。

  這些太難飲食無心,當然更沒有刮鬍子的興致。

  他微笑道,「這儀表,可難看得很。」

  宣懷風便也微微一笑,說,「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認真地說一說。」

  白雪嵐說,「你說。」

  宣懷風現在說話,其實很艱難,說上一句,就要停上一會,但他的目光,是時刻也留在白雪嵐臉上的,仿佛捨不得少看了一眼。

  他靜靜躺了一會,對白雪嵐說,「我這病,恐怕要對你不住了。」

  白雪嵐臉色驟變,很快又冷靜下來,仍是微笑著,「我看守著你,也算寸步不離了,你是最通情達理的人,只看著看守的份上,也應該給予我一點同情。怎麼一醒來,就說這種悲觀的話?故意地讓我難受。」

  宣懷風態度很柔和地輕輕說,「對不住。」

  白雪嵐只覺得有人用刀子扎他的心一般,幾乎要失態了,把頭猛地扭過去,默默了一會,才又轉回來,鎮定地說,「你好不容易行了,就算要說話,也說點高興的。忽然說一聲對不住,叫人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倒也有叫你難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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