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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萌想了想他堅持勸說自己去挪威的樣子,的確深有同感。

  「……是,比較頑固。」

  路一純無奈的一笑:「醫生跟我說,路之航是他見過最頑固的小朋友。其他小朋友,哪怕是低功能的,完全不會負隅頑抗成這樣。說來也有趣,在他和醫生鬥爭時,他居然顯示出了語言能力,詞彙量不低,語法也很複雜,是挪威語和漢語雜糅在一起的獨特語言——我們都很吃驚。醫生由此判斷他是阿斯伯格,因為高功能孤獨症和阿斯伯格的主要區別就是語言能力。他不怎麼說話只是因為其他事情的樂趣遠遠超過了和別人交流的樂趣。不論如何,能說話就是好事,這對我們父母來說,是個很大的安慰,醫生建議父母也全身心的參與到治療中,於是,我辭了職,開始學習孤獨症常識,配合醫生專門照顧他。」

  肖萌由衷的說:「路阿姨,你真的很偉大。」

  「和偉大無關,基於現實的考慮。撫養一個孤獨症孩子要花很多錢,在中國,這個數字超過了50萬,在美國,這個數字大約是10-25萬。在挪威的話,好一些,但全職醫生的開銷也不低,養一個孤獨症孩子也要花不少錢,他爸爸的收入比我高得多,我放棄工作是最合適的選擇。

  「孤獨症譜系很複雜,直到現在都沒有明確的標準,每個孤獨症兒童都各有各的不同,路之航呢是比較『例外』的那種,和大部分孤獨症譜系的小朋友不太一樣,他早年表現得很像高功能孤獨症,有了語言能力後又更像阿斯伯格。總的來說,他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里。醫生的很多經驗都不好用了,我開始想辦法,希望找到最適合糾正他的糾正辦法。」

  「你找到了辦法嗎?」

  「找到了,用科學的辦法。我們去了一趟美國,在全世界最好的孤獨症中心做了機構做了基因檢測和大腦掃描,」路一純說指了指自己的大腦:「我們終於明白了,他的情況為什麼那麼特殊,因為他的大腦的體積、神經遞質系統都有些異常。」

  肖萌點頭說:「他也和我提過,曾經多次掃描過大腦。」

  「時至今日,大腦成像技術也不算完善,但已經可以看出一些問題了,」路一純深深的嘆了口氣,「當時做檢測的教授跟我和他爸爸說,你們既幸運又不幸,數學在你兒子的大腦里是另一種存在形式。」

  「幸運又不幸?這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路一純很下耐心的解釋,「人類的大腦好像一台計算機,有些部分像計算機里的CPU,有些部分像主板,負責將系統的各個部分整合起來。比如你朗誦一篇課文,大腦里負責視覺、記憶、朗讀的部分會協調起來,一起工作,讓你可以完成這項工作。對於正常發育的大腦而言,像一台沒有缺陷的計算機,處理這樣的事情很容易;但對孤獨症譜系人群來說,就不一樣了。大腦中的主板性能存在缺陷,十分脆弱,以至於大腦可能擁有超強的CPU,超強的硬碟和內存,但系統的運行速度還是比正常電腦差。」

  肖萌想著平時看到的路之航,慢慢道:「我有點明白了。」

  「當時教授給路之航展示了很多圖片,展示數字運算和幾何圖形時,他的大腦十分活躍,但給他展示其他圖片時,比如擁抱、開心或的笑臉時,他的大腦幾乎沒有部位亮起。教授給了我們一些很有針對性的建議,首先,關注他的優勢和能力,儘量減少其弱點,讓他更好的融入人群。

  「回到挪威後,我和醫生重新制定了學習計劃。我把他要學習的社交能力分類編撰成為一百條,每一條規則制定一個積分,這樣的積分可以用來用來換取他喜歡的數學繪本和他想要的任何玩具。積分計算有些複雜,可以讓他的數學能力有發揮的方面——他當時已經可以心算兩位數的加減乘除了。

  「總的來說,他的情況慢慢有了起色,雖然還是顯得很慢。你知道嗎?哪怕是向老師和同學打招呼這一條,他都足足學了三個月。」

  「三個月?」

  「是的,三個月。我們告訴他,在學校向老師和同學問好,他可以勉強照做;但在路上碰到同學或老師,他依然不會主動和他們打招呼。問他為什麼不理別的小朋友,他說『現在不在學校』,他不能理解,打招呼是最基本的社會行為,是為了向別人表達友好而已。不光是他,孤獨症譜系的孩子很難理解我們司空見慣的社會現象,他們必須以非常具體的方式學習如何站在別人的角度上去看待問題。」

  肖萌想起自己和路之航的初識,真心覺得,路一純真的了解自己的兒子:「路阿姨,我們學院大部分同學對路之航的第一印象都是『高冷』……很大原因就是因為他很少和人打招呼,看到了也當沒看到。」

  「是啊,到了現在,除了關係親密的人,他很難做到和陌生人打招呼,」路一純溫和的對她微笑,「幸虧你沒有被他嚇跑。」

  肖萌莞爾:「想嚇跑我可不太容易。」

  路一純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雖然進展慢,但總比沒有進度好,我有耐心等他長大。他進入小學時,情況好了一些,掌握了基本的禮貌,可以做到和別人說話時有視線接觸。當然,也幸虧是在挪威,班級人數少,學校有專業的的顧問老師,和我配合得也很好。」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肖萌能感覺到這番話的中的汗水和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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