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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太后出聲打發,忙點了點頭,起身行禮:

  「那兒臣便退下了。」

  正欲轉身,輕聲又起:

  「倘若。」

  他抬眼去瞧,見太后的身形掩於帷帳暗影之中,燈影交錯,看不清面容。

  細弱的聲音傳來,似有執念:

  「倘若你我是親生母子,你會相信我當年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你嗎?」

  勾結林廣,殺親王、殺謝氏、殺謝寧靖,不是覬覦謝氏的江山,想取而代之。

  或許是為了他這個並非親生的兒子呢?

  屋內一片沉默。

  謝歡思索掙扎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溫聲答道:

  「兒臣自然一直都是信您的。」

  畢恭畢敬。

  輕輕閉上了眼睛,無力地輕嗯了一聲。

  「回去吧。」

  魏榮芊喃聲道:「江山萬里,黎民百萬,還有人再等你。」

  「回吧。」

  一場毫無頭緒的談話,

  無頭無尾。

  宮闈重門深巷,冬雨止。

  天和十九年,臘月二十五,皇后斃後十五日,

  太后駕崩,

  鳴鐘三萬。

  這一月里前後歿了兩位高后,且都出身魏氏,皇帝在朝中的局勢頃刻得到了扭轉,政權不二,史稱喪後之變。

  ——

  白問月醒來時,天色漸黑,已經到了酉時。

  許是這些天來一直緊繃著神經,一刻未得放鬆,這才聽著雨聲,不知不覺睡了許久。

  摸了摸孩子溫熱的臉頰,她安心笑了笑,抬首間,正詫異著屋內四下無人,寂靜反常,

  宮人忽疾步來報。

  說太后娘娘歿了。

  渾濁的懶意瞬間消散全無,她愣了一下:

  「你說什麼?」

  宮女紅腫著眼睛,哽咽不止:「太后娘娘她,歿了。」

  宮女說,「太后整日未起,午時只用了一些藥粥便嚷著要睡。

  這一睡便直接到了酉時不見動靜,方公公憂心不放,方才忍不住到暖閣去喊,喊了半天不見醒,這才上前查看,發現娘娘已經沒了氣息。」

  「太醫呢?」白問月恍惚起身,攏了攏長裙,顧不得裝扮便直奔正殿暖閣而去。

  她一邊急走,一邊忙問道:「張太醫喊了嗎?」

  「快,去喊。」

  宮燈爍亮,溫室明皇,

  她倉皇推開了門,看到滿地跪著抽泣不止的宮女太監,像極了魏冉死去的那個晚上。

  忽生膽怯,

  一路跌跌撞撞穿過人堆,踉蹌來到床前,看到了魏榮芊毫無血色的面龐。

  平和安詳,無牽無掛。

  她忍不住握住了拳頭,不知是問誰。

  「這是怎麼回事?」

  泣涕如雨,嗚咽不斷,

  無人答她。

  她又問了一聲,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應該啊。

  深宮重地,謝歡?還是別人?鋌而走險不顧後果地加害太后?

  不可能的。

  那是為何?

  她呆坐在床前,心中混成一團,理不出任何線索。

  一切都太過突然。

  愈思愈怒,

  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睛,心中肝火難抑,她正要發作,

  忽然清明。

  閉宮放權、難醫的病、古怪的藥、以及被幽禁後的『無動於衷』。

  思緒一閃,

  她忽然便將所有的事情串聯到了一起。

  隱約有了答案。

  她本一直心有疑慮,也知曉太后有事刻意瞞她,卻從未把這一切往『時日不多』這個方向指去。

  太后素來身強體壯,便是得病,又怎麼會有性命之憂呢。

  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裙袖下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來回反覆了幾次。

  既是氣自己沒有早些察覺,也是氣太后至死不肯同她鬆口。

  『咚』

  悶聲砸了一拳手下的被角。

  沒有再說任何過多的話。

  憤恨起身,毅然離去。

  張之仲與謝歡是在白問月離去不久後趕來的太宜宮。

  她後來聽方圭說起,

  說是他去長華殿報喪時,謝歡當場驚愕失色,約有半晌不定驚魂。

  之後急趕來太宜宮,見到太后沒了呼吸的樣子,一向以謙遜溫和示人的皇上,第一次忿然作色,

  大發雷霆。

  處置了一干人等。

  君王一怒,血流千里。

  皇帝是孝子,太后猝然長逝,他身為人子,痛極生憤是理所應當。

  皇后的死,註定了這個新年沒有歡樂,而太后的死,更是奪去了整個正月的喜色。

  西平的天,又重新籠罩起了一層陰雲。

  從二十五號,一直到正月十五,整整二十天,宮中都充斥著悲鳴。

  謝歡罷了二十日的早朝。

  魏央不在京中,他獨自在中和殿守了七日的靈。

  一刻也不曾離過。

  白問月想,他這也算是在報答太后這些年來對他的養育之恩了吧。

  七日之後,棺槨送去了景昭宗陵,謝歡又一頭扎進了長華殿,再也沒有出來過。

  不朝不見。

  魏榮芊崩逝後,太宜宮雖撤了禁,但卻依然不許白問月離宮回府。

  其實,就算謝歡不這麼做,她也會想方設法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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