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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願做沒把握的事,若是不得不做,便會傾盡所有的心思,關注局勢一絲一毫的變動,

  以保能夠及時應對。

  巳時將過,

  他正批閱北境新來的文書,看守太宜宮的侍衛忽來稟話,

  說是太后想要見他。

  他合上奏摺,眉頭緊鎖,心中覺得反常。

  久未聽到回聲,侍衛察覺到皇帝的異樣,便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皇上?」

  謝歡回過神來,放下文書,

  「擺駕,去太宜宮。」

  一路刺骨寒風,細雨密劍。

  太后長發披身,微閉著眼睛,坐靠在寢榻上,面上不見血色,看起來十分憔悴。

  卻仍然貴氣威儀。

  太監傳報,謝歡行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

  聞聲,太后睜眼偏首去瞧:

  「來了。」

  「起來吧。」

  謝歡起身,提袍坐到了側榻上,他細聲道:「母后,您找兒臣。」

  雖然上次兩人有過言論上的爭執,但畢竟沒有到徹底撕破臉的那一步,謝歡的話中,也尚還保留著客氣與尊敬,

  太后不動聲色地撇了一眼方圭,後者心領神會,帶著滿屋宮人,彎身退了出去。

  轉眼間,偌大的寢殿裡,便只剩下了魏榮芊與謝歡兩個人。

  屋外冷雨敲窗,屋內長燈明亮。

  「哀家問你,」魏榮芊率先出聲打破了寂靜,「若是魏將軍征北凱旋,你準備作何處置?」

  「處置?」

  謝歡不解,先不說眼下尚輪不到他說『處置』二字,便是他真的有何想法,也絕不會再太后面前說些什麼。

  「兒臣不懂母后的意思。」

  並未理會謝歡的故作糊塗,她自顧自往下說了下去:

  「若是上北真的收進我朝疆土,北紹至少太平五十年,無人再可動搖。」

  她的聲音很緩也很慢,與謝歡說的十分仔細,「戰易戰,守難守;你切記,兵權化整為散,封些武將,固守邊境。」

  「哀家並不清楚你執政的底細,但好在段升、白慕石、與那個狀元賀同章都是能臣。段白二人尤其,他們受哀家兄長所託,掌權治國,他們的話你要多聽。」

  頓了頓嗓子,望向謝歡,又忽問道:

  「你為帝多年,可知曉北紹最大的敵人是誰?」

  魏榮芊的這番言論徹底打亂了謝歡的思緒。

  他不是不知曉眼下該如何治國行策,而是疑惑太后特意召他來,是為了同他說這些?

  雖然一時半會猜測不出太后的用意,他沉吟了片刻,但還是誠然答道:

  「大榆。」

  點了點頭,還算滿意。

  「眼前的和睦不過是一時的和睦,大榆同北紹自古以來便是敵手,中原地大物博,一分為二,他們想北上,我們想南下,這一點從未變過。」

  似是有些疲乏,揉了揉額角,口中並未停歇:「央兒善戰多智,你身在西平了解甚少,要知曉出了北紹,他的威名並不低於他的父親,只要他活著,對於這列國諸侯來說,便是一種震懾。」

  四目相對,鄭重叮囑:

  「無論你歡喜與否,要時刻謹記,留他性命。」

  不為舊情、不為魏家、不為她,哪怕是只為了北紹,魏央也絕不能動。

  「母后多慮了,」謝歡溫聲輕笑,不以為意地答道,「兒臣與北紹日後還要多仰仗他,又怎麼會打將軍的主意呢?」

  他這副祥和靜好的模樣,讓魏榮芊心中拿捏不定他的態度。

  無心同他太極,

  她直直地盯著謝歡的眼睛,一字一句再次叮囑:

  「你必須答應哀家。」

  沒有拒絕的餘地。

  謝歡一頓,

  面上漸漸收回了笑意,

  開始意味深長地望著太后,一言不發。

  兩人皆都各自捉摸不透對方的意思。

  過了半晌,謝歡放下了偽裝,

  「母后讓朕留將軍性命,那將軍他是否想過要給朕一條活路呢?」他微微勾唇,笑意輕風,卻滿含譏諷,「只怕母后您自己都不曾想過要讓朕活出這個新年吧?」

  氣氛急轉直下,方才還母慈子孝的場面因他的這番話瞬間凜若秋霜。

  魏榮芊淡淡地望著他,目光沉遠,也不反駁。

  猜不出在想什麼。

  謝歡正襟危坐於榻,見她不再說話,便收了兩分戾氣,挽袖自顧自地斟起了茶。

  他輕聲道:

  「一切皆是註定,

  母后您是知道的。

  我若能活,他必死無疑。」

  直截了當,打開了天窗。

  國無二主,朝無二君;他奪回權勢的那天,便是魏央命歸黃泉之日。

  不是他不容他,而是,從始至終,他才是那個不被容之人。

  話雖如此,但他也並未因太后的話而昏了頭腦,他心裡清晰,眼下還未到與將軍府反目的地步。

  魏央權重,且心思極深,

  這盤棋很大,需得用很長的一段時間,慢慢下。

  外面的雨勢越下越大,瞧見謝歡飲茶的模樣,魏榮芊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若是為心底的私怨負氣,

  或許她不必憂慮擔心,

  自古君王少自由,

  皇帝以後會慢慢悟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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