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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惲此時已有十六歲,更加有了主見,呵斥道:“子元大逆不道,罪不容誅!豈有輕饒之理!”

  媯翟輕輕地對熊惲道:“大王,法道自然,講求的也是一份和睦清淨。楚國之法是公正之法,非無情之法。子元之罪難恕其身,其子不過稚童,論起來也是你的手足,何必要在小孩子心裡種下仇恨的禍根。削其爵祿是法度,成全其母子情分也是大王該有之仁德。”

  熊惲受教,道:“兒臣謹記教誨,請母親裁奪。”

  媯翟道:“寡人懿旨,特赦樊氏與其子留在郢都,但不得在王宮城十里之內居住,不襲舊祿,廢為庶人。其家眷經查非共謀者,免流放之苦遣散返家。若查共謀者,格殺勿論。”

  孟樊叩謝連連:“謝大王與夫人隆恩。”

  媯翟道:“樊氏,你要好生教化你的兒子,不得使其效仿子元之不義、不軌之事,誰敢意圖謀害國主,寡人絕不容他。你可要牢記。”

  孟樊叩拜:“賤妾謹記,不敢逆於國主。”

  媯翟瞥了一眼,發現人群中少了申侯:“申侯安在!”

  子文道:“稟夫人,申侯已逃出城去,不知去向。”

  媯翟道:“他滾得倒快。申侯既逃,申縣不可無尹。大王,你以為何人可為申公?”

  熊惲想了想,道:“斗般誅滅子元有功,論功行賞,不如叫他鎮守申縣吧。”

  媯翟讚許道:“大王高見,寡人也是這樣想。如此,斗般,寡人與大王便將申縣重任交予你,切記戒驕戒躁,謹慎城防,牢記閻敖權縣之禍。”

  斗般獲得大封,高興謝恩。

  媯翟清了清嗓,鄭重其事地宣布了一件更駭人聽聞的決定:“寡人與大王商議,決意廢莫敖一職永不再用,以令尹為百吏之首。另設司馬一職,事兵權,聽王令,執兵符,號令三軍,顧全社稷安危。司馬一職新設,待寡人還政於大王之時,擇優錄之。”

  媯翟的這一主張,正式將楚國的兵權與行政權完全分開,避免了輔臣勢力過大而威脅國主的危險,極大地震懾了原本依附在子元羽翼下的同黨。以往媯翟每每有決定,這些小人們都會議論紛紛,竊竊私語,而今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他們連屁也不敢放。

  媯翟又道:“百姓盼富裕,國家盼昌盛,沒有好的領路人和帶頭人不行。子文大人忠心耿耿,此番剪除叛臣功不可沒,寡人與大王商定,命子文為令尹。諸卿與宗親們,當與令尹大人上下和睦,共商國事,為黎民謀福祉。寡人信得過子文大人的忠心,更辨得出忠奸,從今這議政殿上再不容有蜚短流長與私人恩怨,在座列位所言所行,當全心全意為國為民。”

  子文堂前叩拜:“臣叩謝大王與夫人提攜之恩。”

  一個備受冷落的私生子榮登尊位,這個消息在楚國迅速傳播開來。有人說子文是父憑子貴,而受此殊榮;有人說子文是子憑父貴,新王感念老臣斗伯比的恩情,急需以恩惠之事平息殺戮的殘忍;更有人說得離譜,說子文與年紀相仿的夫人媯氏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只是諸多猜測,真正見到子文卻都是拱手道賀。

  莧喜、蒍章與子文相聚一堂,紛紛安慰子文。

  莧喜道:“令尹無需理會外間紛紛揚揚的謠傳,那些人不過是心裡泛酸嫉妒作祟。”

  蒍章也道:“先王尚在之時,就已經頗為賞識大人,大人才學淵博,令尹之位實至名歸。那些不實的言論,無非是子元餘黨伺機報復的雕蟲小技,咱們可不會上當。”

  子文笑道:“二位賢弟無需替本尹擔憂,子元一死,還有諸多棘手的事情等著咱們做,哪裡有閒心理會那些訛傳。公道自在人心,清是清濁是濁,怕它作甚。今日找二位賢弟來,真是遇到了難事啊。”

  “大人請講。”

  “子元生前揮霍無度,加之大旱三年,若是不能儘早充盈國庫,社稷如至融冰之間,隨時可傾覆啊。夫從政者,以庇民也。老百姓是滿天星,群星簇擁咱楚國才會明;老百姓是原上草,芳草連天才有春意深。而今老百姓在水深火熱之中,本尹憂慮重重。”

  蒍章道:“大人所言極是,不過子元餘黨一天不肅清,人心一天不得安寧。”

  莧喜也犯難道:“何況,國庫存糧少之又少,短時日內怕是難以充盈啊。”

  子文皺眉深思,道:“越是危急存亡之際,越要拼盡全力才可。本尹思來想去仍覺大旱之際若要庶民加重賦稅,只會叫楚國餓殍遍地,民怨沸騰啊。所以,本尹覺著不如先將家裡所有家資變賣,籌得餘糧以解國難。”

  蒍章與莧喜聽罷,吃驚不已,半天也不敢相信子文說的是真話。

  子文笑道:“二位賢弟不用訝異,本尹已經打定主意。這清除叛黨的事就得交給蒍大人,而國庫具體虧空了多少,得需要莧喜大人去操持了,務必要將子元囤積的贓物悉數繳獲。”

  莧喜與蒍章都道:“令尹大人為了社稷能毀家紓難,吾等慚愧啊。這些小事請放心交給我們吧。”

  翌日,郢都的外城出現了一幅蔚然壯觀的奇景,堂堂楚國的令尹,竟叫家人將所有值錢的物什用牛車馱到了商埠叫賣。不僅是子文,還有其弟子玉與子西,都將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籌集款項填補財政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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