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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揚一愣,略微眯起眼:「你確定?」

  那是一種極盡直白,充滿了少不諳事或強自平靜的暗示與妥協。何弈沒有說話,只是略微收緊了環抱著他肩頸的手。

  少年的嘴唇和他記憶中一樣軟,茫然卻順從地張開嘴,接受吐息交融的纏綿親吻——遲揚自知有些失控,卻不甘願就此停下,懷著某種近於褻瀆神明的衝動,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加深這個吻。

  這是他的小神明——他在親吻他的神明,那團遙遠的、高高在上,卻又觸手可及的光。

  這個念頭太催人瘋魔了。

  直到對方被他推入柔軟的床鋪,無所適從地抱緊了他,發出一聲克制的輕微嗚咽,他才倉促結束了這個過分進犯的親吻,略微分開些距離,在一片模糊交雜的光影里看著何弈。

  嘴角被他欺負得腫了,眼眶有些發紅,眼神也不再像往常那樣平靜,含著些許水汽——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心跳很快。

  「早點睡,」他幾乎是強迫自己的將線從那紅腫的嘴角上撕了下來,克制著起身,嗓音有些發緊,說出的話卻不容置疑,「聽話。」

  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遲揚……」

  「嗯?」

  何弈躺在床上,也不介意自己被弄亂的頭髮,抬手擋著額頭,看向他,明明一副被欺負過了頭的樣子,眼底卻略微帶著笑意,和別的什麼近於占有和滿足的情緒,輕聲問他:「說悄悄話,討吻,是這樣嗎?」

  十分是滿分的話,我能拿到優秀嗎。

  遲揚伸出手,貼在他胸口,感受著那加速的滾燙心跳,沉默片刻,回答道:「是。」

  高中三年,似乎是越過越快的。

  轉眼臨近期末,排的自習課也漸漸被主課取代,山海似的升學壓力壓下來,重得人抬不起頭。

  何弈沒有要考個成績交差的家長,卻不得不面對努力學習、進入一所好大學,甚至養活自己一類的壓力——理論上他父親那一方的家屬要定期打給他生活費和學費,直到大學畢業,可畢業之後該怎麼走,又不得不納入考量。

  儘管遲揚這人沒心沒肺,對此給出的建議是「我包養你,你想分手了我付一輩子分手費」——不知道是不是認真的,他只當玩笑來聽。

  社會,生活,成長,遠沒有他現在所能想到的這麼簡單,想要孤身一人這樣行走下去,或是帶著並不被社會看好的性取向搭伴生活,都遠比在家庭中平凡長大來的困難——卻也自由。

  他能做的也只有比以往再用心些學習,閒暇之餘多研究些保險和法條之類繁瑣但有用的東西,將資料分門別類地下載下來,保存好。好在他心很靜,做這些全無頭緒的事情也不會煩躁,抽空看看都已經積累了不少。

  倒是遲揚有時候看不下去,覺得他一坐一下午實在太折磨自己,還會找點兒話題來逗他。

  於是兩個人的日常對話就變成了:「走,出來一下。」

  「?」

  「陪我抽根煙……」

  「自己去吧,我在忙。」

  「就一會兒,很快,十分鐘?」

  「不了。」

  「哥哥……」

  「快去吧,要上課了,聽話。」

  而何弈很能掌握與他交流的精髓,核心在於在他假意撒嬌的時候抬起頭,用一種處變不驚、平靜而隱隱有些戲謔的眼神看著他,語氣極盡冷淡敷衍,說出來的話又似乎很有耐心。

  或者在他黏黏糊糊叫哥哥,甚至上手來拉的時候,用更為委屈示弱的語氣說一句,可我還有很多作業,晚上就要交了。

  結果往往是遲揚無話可說,又坐回原位繼續趴下來盯著他看,聊以豐富自己無趣的混吃等死生活——儘管他並不相信何弈能把作業拖到來不及交,但被那種眼神看上片刻,甚至不用何弈自己說話,他就繳械投降了。

  行吧,他不相信哪個男人被心上人這麼盯著看,眼神委委屈屈,仿佛因為他面臨了天大的猶豫抉擇——還能不心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何弈有哪裡變了——又進步了,越來越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真是教什麼學什麼,舉一反三,青出於藍。

  也沒什麼不好的。他默默想著,不能打擾自家好學生寫作業,只好退而求其次,隨手撈過一本何弈的筆記,還要明知故問地拿氣聲一句,給看嗎。

  第一節晚自習的最後幾分鐘,安靜也稱不上安靜,教室里只剩下十幾個住校生,空位間隱隱漂浮著沉悶的躁動。以往這時候何弈會坐到講台上去管理秩序,然而原本就是走個形式的職責,前兩天被某位撒嬌不讓走的同桌一纏,他就索性不上去了。

  不僅不去,還帶頭竊竊私語。

  「要看什麼,」何弈掃了一眼,遲疑道,「物理的,你可能……」

  看不懂。

  「怎麼,不讓看?」遲揚似乎達到了目的,沖他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悄悄話似的用氣聲說,「回去親一口就還給你。」

  「……你看吧,沒關係。」

  「哦,」遲揚隨手翻開一頁,又明知故問,「那能寫點兒東西嗎?」

  何弈對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極有耐心:「寫吧。」

  遲揚能寫什麼他拿自動鉛都能猜到,大概又是些沒頭沒尾的土味情話——這人上課的時候偶爾會塞給他一張,內容直白得過了頭,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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