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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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秋雨連綿的季節。

  呂相府門前,門房不知道第幾次出來趕人了。

  「傅先生,我家相爺真的很忙,您請回吧。」

  和第一次踏進呂相府一樣,傅今撐著一柄傘,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他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你已經說過了,鄙人也聽到了。」

  「那您還不回?」

  「相爺很忙,偏偏鄙人又有很重要的事,那隻好在這裡等了。」傅今含笑,往旁邊讓了讓,「此處淋不著雨,也就是秋風涼了些,不過某身體康健,無妨的。」

  還真是……體貼啊!

  門房嘴角抽了抽。他要是敢讓傅先生站這等,不到晚上風言風語就能傳遍京城。

  這位傅先生,第一回來呂相府,還沒多少人識得,可在短短兩年間,他就無人不識了。

  誰都知道,傅先生是太子的西席,連皇帝都經常召他進宮說話。

  這兩年,太子和信王爭得那麼厲害,傅先生是鐵板釘釘的太子黨。

  他這麼直挺挺地站在呂相府門口,讓別人怎麼看呂相爺?說難聽點,這叫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用等明天,個把時辰後,呂相爺與太子一黨的事,就能被人說得有鼻子有眼。

  也是怪了,近年京城的小道消息傳得特別猛啊……

  門房不敢作主,飛快地往裡傳話。

  沒一會兒,裡頭傳來消息,請傅今進去。

  傅今優雅地點頭致謝:「辛苦了。」眼風一掃而過,嘴邊隱帶笑意,仿佛在說,反正要放行,先前何必要攔?

  小廝將他帶進書房,相爺呂騫果然又在烤火。

  兩年過去,他看起來更蒼老了,頭髮稀疏,都快插不住簪子了。

  傅今在呂相府住過一陣子,此時便像回到自己家一般,一點也不客氣地吩咐小廝備酒菜。

  呂府的花生炒得好,又脆又香。還有涼拌豆芽,極是脆爽美味。可惜沒有汪記的鹵豬頭肉,不然神仙也不換。

  呂騫正在翻閱文書,他進來了也沒抬頭。

  等他美滋滋吃上了酒,才道:「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來了。」

  傅今抿一口酒,吃一顆花生,神態悠閒地說道:「您這話也太瞧不起我了,我是那種不念舊情的人嗎?」

  呂騫哼了聲:「我倒希望你不念舊情。」

  兩年時間,還驗證了一件事,那就是誰沾上他誰倒霉。

  看看太子,好好一個儲君,原本地位穩固,現下都成什麼樣了。

  偏偏整個京城,連同皇帝,明明對他這個師傅格外敬重,想到太子卻搖頭。有這麼一位師傅,怎麼就那麼不爭氣呢!

  呂騫早知道這小子可怕,卻不知道他可怕至此。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他這個前浪,熬到現在,真的是力不從心了。

  「你來做什麼?」他問。

  傅今道:「相爺不是心知肚明嗎?」

  呂騫默然許久。

  傅今表面立身極正,當了太子的西席,絕少與朝中重臣往來,連皇帝都覺得他是個知進退的。能讓他不顧避嫌來呂相府,自然是極大的事。

  呂騫將手裡的文書扔到他面前:「如果你來為的這事,老夫怕是幫不了你。」

  傅今拾起文書,果見上面寫的是呈州一帶叛亂一事,笑道:「相爺也太謙虛了,這世上若還有人能幫我,除了相爺沒有別人了。」

  呂騫老朽的面容,現出一兩分酷厲,掌握一朝政務的強大威勢顯露無疑。

  他冷聲道:「這些年你幹的事,老夫沒認真計較,不想你現下竟攛掇起這樣的大事來。小子,你真以為老夫不會動你?你老師的情面,可沒大到這個程度!」

  傅今仍然笑吟吟,一副不知死活的嘴臉:「這也是您的份內事。我以為相爺已經看清了,無論太子還是信王,都不足以擔起重任。」

  呂騫冷笑:「歷朝歷代,真正稱職的帝王有多少?只要百官就位,各司其職,這國家就倒不了。何況,沒有他們兩位,還有安王殿下!」

  「您這話說的,不免有些虧心了吧?」傅今一邊笑一邊道,「一國之君不管事,大權旁落,便都到了臣子的手中。原來您心裡存了這樣的念頭嗎?」

  此話無異誅心。

  饒是呂騫這樣好脾氣的人,此時也不免大動肝火。

  他喝道:「你敢污衊老夫!」

  「瞧您這話說的,小子哪敢?」傅今放緩了聲調,慢慢道,「相爺,您歷經兩朝,當知一個稱職的帝王,可以掌握國家的方向,可如果他不合格,就會把這艘大船開到溝里去。大齊這艘船開得不容易啊!當年沒能一統天下,如今面臨這樣一個進退不得的局面,僅僅一個守成之君是不夠的。您曾經輔佐過太祖皇帝,難道不懷念那樣一個帝王嗎?」

  呂騫只回他一個冷哼。

  太祖皇帝,他好意思把那小子跟太祖皇帝相提並論!

  「何況,如今這形勢,您不覺得是天意嗎?您一直不願意做出選擇,可偏偏,別人幫您做了選擇。」

  傅今將那份文書輕輕推了過去,上面清楚地寫著,呈州叛軍聲稱當今得位不正,暗害思懷太子,致使太子一家罹難。其後,更是迫害太子後嗣。他們便是要撥亂反正,叫帝位回歸思懷太子一脈。

  僅僅只是這樣,還不算什麼。這種夭蛾子,每個朝代都要出幾回。

  最叫人頭疼的是,近日不知哪裡來的風言風語,竟說楊家那位被放逐出京的三公子,就是思懷太子後人。

  呂騫沉聲問:「你說實話,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放出來的?」

  傅今搖頭:「不是。」

  「你這兩年操縱言論,致使太子與信王的醜事傳播迅速,大失威信。現在你說,這些流言不干你的事?」

  傅今誠摯地道:「真不干我的事。您想想,這步棋多險啊!那邊已經有叛軍了,現下竟傳出這樣的流言來,無異於將他放在火上烤。以當今這位的心眼,他是承認的可能性高,還是一勞永逸的機會大?依我所想,現在他羽翼遠遠未豐,這與找死沒什麼分別。」

  呂騫默然不語。

  「要真是我乾的,還來找您做什麼?實在是這一步,憑我的能力,沒辦法安然過關了。老相爺,您要還不出手,這一脈就真的絕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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