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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烏諾卡居然抗命了!」奧雷拓普說。

  「哪有啊,將軍?」黑人說:「你又沒說過我『不可以』這麼做?」

  「到底做了什麼啊?」伏爾泰目光微微朝著富蘭克林飄過去,但是富蘭克林卻不肯與他四目相交。因為,一看見這法國佬,富蘭克林心裡既覺得遭到背叛,卻又很難不自慚形穢。

  「那座要塞有一條伸出去的岬角,形成一道防線。我們在那邊守著,原本以為敵人會過來圍攻,然後我們只好撐到阿吉利亞戰錘號平安離開之後再殺出去,會合之後去找查理王。」

  「其實你是找死吧?」伏爾泰聽了說。

  「我可不想死,」奧雷拓普說:「其實我是想退到城牆以後跳下去,偷偷跑回阿吉利亞境內,然後繞道過來新巴黎。」他苦笑起來:「不過我也得承認,成功機率很低,最後當然是整個要塞里的敵軍都跑來攻擊了,不過結果只有不到五十人,也只剩下一架葉子型的飛機,你可以想像我那時候有多麼吃驚。」

  「其實那邊駐軍比你預期的少很多?」

  「不對,其實駐紮在馬勃羅的敵軍比我預測的還要多,差不多有兩百人。但是烏諾卡帶著部下,趁著敵人還沒醒過來,就把他們的喉嚨一個一個剖開。」

  富蘭克林忽然覺得胃酸衝上來,他得克制自己才不會把晚餐吐在地上。這些人為什麼能夠不當一回事地說出這種話?奧雷拓普居然可以將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當作同伴?他察覺到伏爾泰也露出類似的神情,忽然發覺,自己還是與伏爾泰比較接近一些,畢竟這法國人的身分也是作家、哲學家,他們兩個人的背景還是最相仿。

  「之後要處理的主要是一架飛機,不過很幸運,第一槍就解決了。」

  「咱們的將軍從牆上跳下去,在一碼內對著飛機上的人開槍!」烏諾卡說起這件事情,還是嘖嘖稱奇。

  「真是了不起!」菲利浦帶著醉意叫道:「我該在宮裡頭找個詩人,替你們的英勇事跡寫篇歌劇之類才對。」

  私底下,富蘭克林覺得大英雄應該不是趁著夜黑風高,跑去偷切敵人脖子才對。他想像著,如果自己是謀位者那邊的年輕士兵,大概也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到底為誰而戰,一直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公正、崇高的目標。謀位者手下的士兵大抵也都有了戰死沙場的心理準備,可是戰死沙場應該是挺胸站著對抗敵人,而不是在夢境中忽然斷了氣。

  話說回來,戰爭原本就沒有光榮可言。傻瓜才想打仗,而傻瓜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他搖搖頭,想撇去這些沒意義的思考。他們現在打的是有意義的一場仗,也許是古往今來唯一一次非打不可的戰爭,倘若他以為可以乾乾淨淨地勝利,不需要玷污雙手跟靈魂,那就輪到他當傻瓜了。

  「伏爾泰先生,請你來寫這篇故事如何?」

  伏爾泰還是帶著那抹染上諷刺的微笑回答:「上一次我在法國宮廷寫了些東西,可是就被關進監獄裡了。」

  「那時候當家作主的是我父親,可不是我。更何況,我也已經跟當年在巴黎的時候大不相同了。」

  「讓我考慮一下吧,」伏爾泰說:「我現在也還有答應別人的東西沒寫好。」他這一回直視著富蘭克林,但馬上又看著地板,「加上我也一樣,跟當年在巴黎的時候大不相同了,不知道文筆還剩下多少呢。」

  奧雷拓普清了清喉嚨:「先生,我聽說過一件事,倫敦滅亡的時候,你好像人就在那兒,而且還留在那邊,想要警告英國王室。就這件事而言,你自己已經是個英雄了吧。」

  「英雄?」伏爾泰眼神朦朧起來:「我那時能怎麼辦呢?我不知道。但我現在並不覺得自己當時做了正確的選擇。」

  「跟我們說說看吧,」菲利浦接口:「說不定這是我們最後一個能聽故事的夜晚了,把那段經歷跟我們分享如何?」

  沉默了約莫兩分鐘,伏爾泰才嘆口氣說:「我們說服不了別人啊,而且光是說那種話,就差點都被抓去關了。我的一位朋友,也同樣是艾薩克爵士高徒的希斯先生,他想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想必大家都明白,一定是有某種生出吸引力的東西擺在倫敦,彗星才會朝那邊飛,而希斯先生則認為,如果找得到這台機器,也許就有辦法逆轉這種親合力。」

  「逆轉?」富蘭克林忍不住開口:「把彗星朝太空丟回去嗎?那時候距離彗星墜落隔沒幾天、恐怕沒有幾個鐘頭吧?怎麼可能辦得到?」

  「我們也沒有異想天開,要把隕石整個打回太空。」伏爾泰說:「不過只要能生出一點點偏差,造成軌道偏斜,說不定就可以把隕石導入大海了。」他雙手握在一起,彷佛是在禱告,「當時我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可是沒找到吧。」

  「其實我們找到了。希斯先生有牛頓留下來的東西可用,馬上做了一台偵測器,也靠著偵測器順利查出親合力來源。但是那邊全部都是法國間諜,他們把我們兩個抓起來銬緊之後,丟上一艘往巴貝多【註:位於拉丁美洲。】的船。」

  「巴貝多?」

  「當然我們也沒有真的抵達那邊。彗星砸下來之後就起了大海嘯,一開始,我們只覺得天昏地暗又地動天搖的,後來水灌進船里,有個獄卒最後起了絲善心,趕在最後一刻儘量放人。我僥倖鬆綁了,但是還沒救出希斯先生,整條船就四分五裂。我抓到他的手,但是又看著他沉下去,我保得住自己這條小命,卻保不住他。我抓著木板,隨波漂流到諾曼第,差點兒也沒命了。」伏爾泰搖搖頭:「這樣的我,算得上什麼英雄呢?只是個糟糕透頂的懦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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