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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錢來改造世界?”蕾娜特插話問。克里斯朵夫困惑不解地朝她看。

  “您還是沒有理解我們的目的。為了拯救非洲的孩子,光有錢是不夠的。今天寄幾百萬讓他們度過難關,當然是不夠的,我們必須竭盡全力投入拯救他們的運動,必須給他們以愛心——這個詞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準備在這些孩子長大成人,同其他一切人一樣變得無思想、冷酷、自私時,同樣用愛心來教育他們。只有完成了這一切,我們的行動才具有意義。”

  克里斯朵夫中斷了話頭,伸出胳膊:“來吧,我帶您到無線電收發機那兒去。從16點起,您每隔五分鐘說一遍:我活著,我健康無恙,我在等待獲救。”

  他牽著蕾娜特的手,慢慢地走在姑娘前面,穿過走廊,進入客廳。從百頁窗縫隙中透入的光線使人能看出這個昏暗的房間的輪廓。

  克里斯朵夫突然感到蕾娜特在拉他。他站住了,回過頭去。她把臉向他湊來,悄聲道:“把您的名字告訴我,三號先生,現在……在告別的時刻。”

  他遲疑了。他在考慮,為什麼她想要知道?如果她告訴當局,會不會於他有害?他們的手始終還握著,他把手脫開了,儘管蕾娜特不願鬆開。

  “您誤會了,三號先生。是我自己需要知道您的名字,就我一個人。我想知道今後回到家裡後想念的是什麼人。”蕾娜特說得儘可能輕。

  他扭頭四顧,傾聽著,真怪,房子裡居然鴉雀無聲,他向樓梯那邊走了一步,把蕾娜特拽在身後。他瞪大眼睛看著下面黑暗的地下室,歪著腦袋。

  “喂!五號!你在下面嗎?”

  沒有回答。

  克里斯朵夫小心翼翼地領著蕾娜特走下樓梯,一起穿過整個地下室,不見約翰的蹤影;他也許在棚子那裡準備噴槍,以便斯高特直升機一回來就給噴上漆吧?他忽然意識到,沒有多少時間向蕾娜特交代怎麼做了。他尋找備用光源,摸到一節蠟燭,立在收發機前,點亮了。

  “這是您的位置。”他指著話筒前的椅子說。

  蕾娜特兩眼不離克里斯朵夫左右。他發現了,轉過臉去,把裝滿了菸蒂的菸灰缸挪開,在案子上抹了兩下,又朝椅子指了指。

  “三號先生,您好像不相信人。”蕾娜特說,“我希望能記得您的名字,而不是代號。”

  “您要這個幹嘛?”他被激怒了。

  “證明您真的相信人的善良,證明您信任人。”

  他看看她,神色是懷疑、不信任和謹慎的綜合,咀嚼肌繃緊了。

  “克里斯朵夫·芬尼根。”他嗓音沙啞。

  蕾娜特湊上身去,吻了他的臉。

  克里斯朵夫轉身,飛奔上樓,跑到門邊,想要衝出去。門關死了。太荒唐了。他的臉上還有姑娘的吻印在燃燒,背脊卻在搖門的過程中變得冰涼。這是怎麼回事?

  他跑到窗邊。百頁窗開不開,被外面的木閂鎖住了。把它們撞開也沒用,因為鐵欄杆一根根挨得太緊,每個間隙幾乎不到一手寬,根本不可能鑽出去。但他至少該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啊,約翰在不在棚子那裡?在幹什麼?約翰為什麼會把他和這位姑娘忘了呢?

  他用拳頭擂門,他跑回自己的房間,撞在牆上和桌腿上,房間裡的百頁窗同樣開不開。他到廚房裡試了試,在客廳里一扇一扇地邊敲邊傾聽。他像木頭一樣站住了,一個可怕的懷疑在腦中出現。他失去了咽口水的能力;他急切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摸到他的上衣,套在身上,預感變成了事實!他的口袋空了,手槍不見了,子彈也不翼而飛。

  克里斯朵夫靠在門框上,汗珠在額頭上直淌。他束手無策,渾身麻木,失去了採取任何行動的能力。那個懷疑,那可怕的懷疑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約翰想要擺脫他。那麼其他人呢?他都要擺脫嗎?約翰是不是打算獨往獨來——他想要突然行動,為他和貝特西謀利嗎?他們會怎麼對待馬科斯呢?還有山笛,沒有山笛他們永遠別想離開英國。他們是不是就想這麼幹?約翰和貝特西為什麼建議在附近接受錢,而不是像預定的那樣,讓他們寄去?那副假髮!那兩個護照!——克里斯朵夫明白了,他被這可怕的圖謀嚇得汗如泉涌。

  克里斯朵夫撲到門上,頂著木板,直頂得牙齒打架,屁股發疼,上臂和大腿酸脹,但牢固的舊門卻紋絲不動。他跌跌撞撞跑入地下室,把蕾娜特推到一邊。蕾娜特迷們地看著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地坐在無線電報話機後面。

  他打開開關,指示燈不亮。他又試了試,收發機仍然有動靜。看了看機器背面,他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各線的接頭都卸開了,電池被取走,電線被割斷,燈泡被打碎。

  “畜生!”克里斯朵夫叫道,“這個畜生!”

  蕾娜特害怕地退到角落裡,看著克里斯朵夫絕望地擺弄收發機,最後一拳砸在波段開關上。

  克里斯朵夫站了起來,靠在牆上,呆呆地目視前方,直到蕾娜特動了動,他才從愣怔中驚悟過來。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他說。

  他從地下室取了一個工具箱、一根撬棒和一箱汽油。

  “跟我來。”他說著,帶著蕾娜特奔入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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