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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五知道那家是從內城搬到這片兒的,他歷來討厭內城的人。而那二爺官府裡面有人,有事從來不找江湖,跟他們沒有什麼來往,把堂堂的“驚天滾地刀”的傳人燕五就當作一個小肉鋪老闆,也從來沒有拿正眼看他。所以那二爺在宣武門外江湖上也沒有什麼人緣。

  燕五聽了事情的緣由,認為欠債還錢、沒錢還東西,這是天經地義的,這事值得一管。南貨店的陳老闆,燕五也知道,都是街里街坊的,吃飯就免了吧。一口把事情答應下來。

  吳鐵嘴回頭又來到南貨店帳房,跟陳嘉善說,燕五爺管了,但是沒工夫吃飯,就要五十塊大洋。這在當年也不是小數。

  陳嘉善立刻應了,見吳鐵嘴還站著不走,只好先把五十塊大洋遞到吳鐵嘴手上。

  那金枝 第一章7

  鈕四爺這邊,找的是每個月收他保護費的先農壇北昌順武館的教頭。這個武館在天橋的南面,有三間破土房子,再用蓆子圍了一個院子。前清的時候,這個地方叫昌順鏢局,在京城屬於末流的小鏢局,專吃附近州縣近道的小鏢。清末袁世凱推行新政,建立警察制度,凡是帶有武裝保安性質的民間組織,一律取締。昌順鏢局歇了業,局子裡的好把式,要麼參軍,要麼參加警局。剩下的廢物點心只好在天橋撂地攤兒、耍花槍、賣大力丸,光說不練。

  隨著天橋一帶娛樂業的興起,周邊也興起了鈕四爺這樣的小商小販。當地的混混們不敢得罪大門大戶,就欺負鈕四爺這樣的小鋪、撂地攤兒的大鼓妞、賣雞蛋白菜的老農。後來,來了一個被梨園雲龍班師傅開除的武生,在原鏢局的地方掛牌,教授武術、表演功夫,用了幾年工夫,統一了天橋一帶江湖天下,自己也有了一個名字,叫“一腳踏天橋”,比日本人名字還長。

  因為天橋在北京有名,所以“一腳踏天橋”也以為他在北京有名,在天下聞名,鈕四爺也這麼認為。其實天橋的江湖,除了天橋一帶,從來沒殺到過其他地方。

  鈕四爺第二天白天沒有找到人,只好晚上再來憋【憋:北京方言,下工夫希望達成某事。】他。武館也沒有裝電燈,黑咕隆咚的,門口的徒弟舉著洋油燈,看清了是愛晚居的鈕四,連忙進去稟報。過會兒,就聽著裡面吆喝:有請鈕四爺!

  四爺進屋,見土炕頭上點著一盞油燈,“一腳踏天橋”正側臥在炕上,讓徒弟給捏腿。

  四爺一拱手,說,橋爺吉祥!

  “一腳踏天橋”努努嘴,示意四爺坐下,說,鈕四爺啊,怎麼著?

  我被人欺負了!鈕四的口氣,如同對一個大救星的傾訴,先把“一腳踏天橋”抬了一下。

  “一腳踏天橋”以為是外來的流竄案犯到天橋一帶作些小偷小摸的案子,這也是時不常發生的,就說,誰敢!你沒跟他提我嗎?

  鈕四說,還沒提呢,怕給你添麻煩。

  誰?

  一個南貨店的南蠻子。

  哪的呀?

  宣武門外的。

  你怎麼跟宣武門外攙和起來了?

  於是鈕四把那家小院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一腳踏天橋”心想,自己的勢力在天橋,還管不到宣武門外,但是鈕四把自己當作大救星,不管,就丟了自己面子。又想,江湖上從來都是重點保護窯子、煙館、賭場,南貨店的老闆一向沒有跟黑道人物關係比較鐵的。再說宣武門外一向比較平靜,沒有聽說過什麼有名的江湖人物。他覺得沒有什麼麻煩,於是便想管管。但是又想這是額外的保護,不能白忙活,就說,這事交給我了,回頭我跟一百多個兄弟聚一下,吩咐一聲,您放話給那孫子,有我老橋在,這天橋的把式,就不是好惹的。

  鈕四爺算計著,“一腳踏天橋”頂多有二十來個混混,這會兒變出一百來個,聚一下,至少一人一塊大洋,總共一百塊,那小院子頂多值二百來大洋,幾乎拿走一半,心裡一個勁兒地後悔,罵“一腳踏天橋”太黑。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總比院子丟了強。跟“一腳踏天橋”告別之後,回到了他的酒樓愛晚居。店裡的夥計們還忙活著,因為越到晚上,妓院叫餐的就越多。

  鈕四寫了張紙條,交給夥計米子,吩咐他明天一早給東河沿送去。覺得有點累,來到後面帳房,倒在小板床上,想著哪裡去弄這一百塊大洋。

  那金枝 第一章8

  鈕四在紙條上寫的是:那公仙逝,寡妻孤女立志守孝三年,謝絕訪客。如有疑難急事,可找天橋義士“一腳踏天橋”先生聯繫。

  第二天一早,米子就給送過來。金枝收了條子,念給老太太聽,說,舅舅請“一腳踏天橋”給咱家罩起來了。

  那老太太問閨女,“一腳踏天橋”是誰?

  金枝說,我也不知道呀。

  這邊說著,胡同西口鐵門燕五帶著哥們“泡麵”和“一百七”一步一穩地走過來了。“泡麵”是個瓦匠,喜歡把燕五肉鋪案板上的肉渣刮下來煮湯吃泡麵,這肉渣不要錢,他得了個外號“泡麵”。“一百七”是個鐵匠,打鐵的時候,總是打一百七十下就回一次爐。人家問他為什麼一百七十下,他說,這是一個窯子姐姐教的,叫做“連干一百七,再歇一口氣”,不知道是什麼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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