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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爨烏蠻、西爨白蠻、六詔以及青羌、劍羌、大羌,不是雲南土著,而是原來居住在陝西、甘肅、四川、西康四省之交隴山山脈一帶逐漸向南遷徙的氐族和羌族。這些氐族和羌族一部分進入成都平原,後來沿著岷江流域南下,經今四川宜賓、慶符、雲南昭通,以至雲南安寧以東。這一支是為爨族。又一部分沿著岷山山脈以西散布於今西康省境內,其南遷以至於雲南大理一帶的一支,名為六詔,青羌、劍羌、大羌俱應包括在這一支之內。他們雖然都屬於氐族和羌族,而同源異流,所以六詔為烏蠻,而不算入東西二爨之列。

  茲從地名、傳說、姓氏幾方面來說明上面這一個假定。

  戎是古代西方的一個重要種族,極盛之時,勢力達到今洛陽附近。周秦之際,戎族逐漸退到隴山山脈的中心地點今天水、武都以及四川的北部。這時候的戎族以氐、羌兩族為其主要的成分。秦興於天水附近,緊鄰西戎。公元前第七世紀,秦穆公始"東平晉亂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公元前第四世紀末,秦滅巴蜀,於是秦遂有今天水、武都以及四川北部的大部分地方。公元前二二一年,秦並六國,置三十六郡,其中如上郡、北地、隴西、巴、蜀諸郡,原來都是西戎故地。漢族與西戎的衝突,至秦置三十六郡始第一次告一段落。上郡、北地、隴西、巴、蜀諸郡的建置,即是說明漢族的勢力已正式進入到這些地方,而以氐、羌為中心的西戎,不得不向西向南以山嶽地帶為其藏身之所了。秦之闢地千里建立郡縣,是經過一番鬥爭的。《後漢書·西羌傳》曾紀有下列的一件事:

  羌無弋爰劍者,秦厲公時為秦所拘執以為奴隸,不知爰劍何戎之別也。後得亡歸,而秦人追之急,藏於岩穴中得免。羌人云爰劍初藏穴中,秦人焚之,有景象如虎為其蔽火,得以不死。……①

  秦厲公之立在公元前第五世紀前半期。《後漢書》的記載說明秦虜掠羌人作為奴隸,並用相當殘酷的方法迫害他們。《華陽國志·蜀志》還載有秦惠王移民巴蜀的事:

  周赧王元年,秦惠王封子通國為蜀侯,以陳壯為相。置巴郡,以張若為蜀國守。戎伯尚強,乃移秦民萬家實之。②

  周赧王元年為公元前三一四年。秦因巴蜀戎族尚相當強大,因移秦民實邊以相對抗,這種移民實邊的辦法,一定得擠走原來的土著,勢必發生民族的遷徙。

  秦之稱霸西戎,廣地千里,開闢巴蜀,是歷史上第一次對於氐族和羌族的重大壓迫。

  秦、漢之際,北方民族發生變化,匈奴逐漸強大,月氏被迫西遷,氐、羌轉而受匈奴的奴役,和匈奴結為聯盟,對於新興的漢朝是一個很大的威脅。秦、漢兩代都定都關中,不能聽任近在肘腋的氐族和羌族威脅生存。於是乃有漢武帝開通西域斷匈奴右臂,置天水以及河西四郡,以隔絕匈奴與氐,羌的交通的一系列措施。《後漢書·西羌傳》有一段文字,簡單扼要地說明了秦、漢兩代對於氐、羌的鬥爭:

  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將兵略地,西逐諸戎,北卻眾狄,築長城以界之,眾羌不復南度。至於漢興,匈奴冒頓兵強,破東胡,走月氏,威震百蠻臣服諸羌。……及武帝征伐四夷,開地廣境,北卻匈奴,西逐諸羌。乃度河湟,築令居塞,初開河西,列置四郡,通道玉門,隔絕羌、胡,使南北不得交關。於是障塞亭燧出長城外數千里。①

  漢武帝之北卻匈奴西逐諸羌,是歷史上第二次對於氐族和羌族的重大壓迫。

  自公元前第七世紀起到公元前第二世紀,六百年間氐族和羌族受盡了秦、漢兩代殘酷的壓迫,但是其餘種散布於關中以及秦、隴地區者仍復不少,忍無可忍,因有東漢東羌之亂,斷斷續續將七十年始告平定。漢桓帝永康元年(公元一六七年)東羌入寇三輔,段熲應桓帝問所上書分析當時形勢甚為明白。段熲上言有云:

  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居近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從橫之勢,而久亂並、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種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於茲作害。……①

  自安帝永初四年(公元一一○年)先零羌入寇起,至桓帝元康元年,歷時六十七年。靈帝建寧元年(公元一六八年)段熲受命征討東羌,二年東羌平,計斬三萬八千六百餘級,獲牛、馬、羊、騾、驢、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漢朝脅下癰疽伏疾固然除去,而秦、隴之間氐族和羌族所受的災難也就不小了。

  永初東羌之亂歷十餘年,江統《徙戎論》說:"諸戎遂熾,至於南入蜀、漢,東接趙、魏,唐突軹關,侵及河內。"②是其時氐、羌亦有侵入蜀及漢中者。至於此後數十年間氐族和羌族有無流亡入蜀之事,雖史無明文,然試看晉惠帝時巴氐李特之隨六郡流人入蜀,可以想見秦、漢以來每與氐、羌發生一次大鬥爭,結果必引起氐族和羌族的一次大遷移。巴氐李氏特其最著者而又見於史籍著錄而已。③

  周、秦之際,氐、羌退居於隴山山脈之中,而以天水一帶古所謂秦州或隴州的地方為其中心。其地有大隴山、小隴山,又有大坂名隴坻,《辛氏三秦記》說:"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許,欲上者七日乃越。"古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對於九回的隴坂,傾吐了無數哀怨淒麗的詩句。①所以隴山以及隴坂九回幾乎成為氐族和羌族的一個象徵。漢武帝時於其地置天水郡,王莽改為填戎,明帝時改為漢陽郡,屬縣之一名成紀。魏、晉以後置秦州,統隴西、南安、天水、略陽、武都、陰平六郡;巴氐李氏隨六郡流人入蜀,六郡即指秦州所屬的六郡而言。武都亦為氐族聚居之處,晉以後又稱為南秦州②。仇池即在武都,氐族部落大帥楊騰,於漢建安中,即公元後第三世紀初,徙居仇池,魏、晉以後,其族漸強,為患隴、蜀之間,至北周末季始漸告衰微。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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