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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皇城根下,最多八卦,市井傳言往往能夠揭示最隱秘的政治真相,陳朝老身為太學生,出於其政治敏銳性,當然更能從其中獲取有價值的信息,方能有此一問。

  高強一愣,雖然這話問的結實,他卻不好直承其事,含糊應了幾句。那陳朝老把臉一沉,不悅道:“高留守,隨雲兄長與燕青賢弟對你多所稱道,小生又敬你能為人所不能之事,因此相助於你,不想你卻如此待我如路人,這酒麼,不喝也罷!”說罷拂袖便起。

  高強連忙拉住,心說這人真是政治幼稚,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幹嗎一定要說出來?不過這樣的脾氣,看來也不是什麼有城府的狠角色,倒讓人放心。拖著陳朝老坐下,高強苦笑道:“不是小弟不以實相告,近日公相稱病不出,小弟也不曾見到他面,前後都只是開封府拿著大宋律令來與我說話,至於他宋少尹是否受了太師府的指使,小弟又哪裡曉得?”

  這話乃是千真萬確的實話,只是沒有任何八卦而已。陳朝老沉吟片刻,也只得接受了高強的解釋,卻又隨即提出一個問題:“隨雲兄長曾對我說,留守相公允他昭雪蘇州章誕一案,如今留守相公威權日重,又與公相不同路,這案子可到了昭雪的時候?”

  第十一部 招安

  第一章

  蘇州章氏假錢案,乃是當時極為轟動的一樁案子,崇寧二年蔡京發當十錢,一枚當十大錢的工料可以造四枚小平錢,幣值卻規定為十文,於是就給私造幣者留下了巨大的利潤空間。許多人都把原先的小錢融了,再私自鑄造成大錢,其數額之大,根本無法計算。

  貨幣體制的混亂必然造成經濟的混亂,尤其是在錢荒嚴重的東南五路,這種私造錢幣的行為使得物價的上漲超過人們的想像,否則的話,也不可能發生方天定等摩尼教徒進京請求廢止當十大錢的事件。

  當蔡京還在相位上的時候,礙於當時人的思想局限,他不可能使用各種巧妙的經濟手段來調整這種貨幣體制。再加上蔡京本人的行政風格,向來是用行政強制力來保證政策的推行,一旦遇到阻力,他第一反應就是抓人治罪,就像他當年在開封府任上,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將境內的雇役法改成差役法一樣。

  但這次的情況比較複雜,鑄錢這種行為,在當時還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一般人不要說哪裡來的資本去收購小平錢和銅器,單單要鑄造出能夠與官方質量相比的銅錢來,就不是一件小事。因此有能力私鑄錢者,多半都是豪門大戶,而這其中很多人家甚至只是出於保護自己所藏有的銅錢不會貶值太快,也不得不將已有的小錢轉鑄為大錢。

  如此一來,當十錢的推行在大宋各地都引起了軒然大波,市面上很快就流通起了無數私鑄錢幣,物價一時扶搖直上,不可遏制。蔡京這下慌了手腳,局勢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他也沒什麼好辦法應對,只能是嚴刑峻法,於是一聲令下。各地提刑衙差等眾齊出,拘執鞭打帶枷遊街處處可見。

  蘇州當時是鑄造私錢的重災區,為此而受刑者不下千家。蔡京老於政事,法不責眾的道理他是明白的,這許多犯法的不可能都重辦,只能抓典型,這其中章家與他的政敵劉逵乃是親戚關係,就成了他拎出來儆猴的那隻小雞。

  章家鑄錢案前後審了一年多。主審官換了三任,最終章家破門,十餘人充軍沙門島,好在大宋寬待士大夫,這樣的罪名再加上政爭的怨恨居然都沒殺人,比起其他朝代來要好上許多。至於案件本身,高強沒大留意史書上的記載,到底章家私鑄銅錢是真是假,他也不敢說,不過據他那位曾任兩浙路提刑的好友張隨雲所言。當時情況非常混亂。蘇州鑄造私錢者幾乎遍地都是,章家又是當地的大族,要說屁股上乾乾淨淨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不像蔡京認定的那麼嚴重罷了。

  本來這事和高強是沒什麼大關係,章家和他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別說只是充軍,就算滿門抄斬,他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但張隨雲在這方面有些認死理,蔡京這案子明顯是辦的政治案、人情案,為了殺一儆百,以及趁機打擊政敵,章家也確實有點冤,張隨雲在兩浙路提刑任上查到了這案情後。心心念念就想翻案。

  無如蔡京這幾年權勢熏天,他一個小小提刑想翻案,就連高強也不敢幫他,好容易勸得他消停,當時只說兩年之期,等到蔡京下台再翻案不遲。原本在歷史上,章家這案子也是平反了的,章誕後來入京為官,在御前掛了個虛職。只是充了一回軍。臉上照例要刺金印,章誕這老兄一腔怨憤難平,連皇帝叫他拿藥把金印抹平了他都不肯,還叫囂要在金印下再刺三個字“太師錯”,拿自己的臉當作射向蔡京的匕首和投槍了,可見心中怨毒之深。

  張隨雲雖然人耿直些,年輕熱血些,不過自幼受老爹張叔夜教誨,可不是什麼沒腦子的衝動之輩,有高強提醒著,他也知道蔡京勢大,一時搬不倒他說不得還得饒上自己連累朋友,因此這兩年一直隱忍不發。只是這件事憋在心裡難受,少不得要和知己好友傾訴一番,這陳朝老一來是他好友,二來又是白身的太學生,張隨雲與他書信來往之中,多次提到此事,要他留意京師政局,若是蔡京罷相,就是翻案之時。

  此番陳朝老受燕青和張隨雲之託,眼見高強有難,也幫了一把,就便提起這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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