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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哭便沒有止境。李清照驟聞噩耗的傷痛。經過這兩句銘心之詞的發酵,在瞬間淚化汪洋,淹沒了這位年輕卻命運多舛的奇女子,令她放開一切懷抱,徹徹底底大哭起來,那種眼淚是有傳染性的,那種哭聲也是富有感染力的,足以令任何遲鈍或者心胸豁達之人也深切感受到其中所包含的哀傷和痛楚。

  是夜,高強無眠,他躺在床上。身子輾轉反側,腦子卻在牽掛著另一個院子中的人兒。

  “聽說已經哭暈過去兩次了,身子是必定大受傷損的了。我那時這樣引她的眼淚出來。也不曉得是對是錯?”

  高強越想越是心煩,眼睛直愣愣地望著窗外,恰好今夜已近望日,月明中天,直照窗台。萬籟俱寂之中,忽然傳來嗚咽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婉轉清揚,不絕如縷。

  “這簫聲,莫非是燕青?”辨了辨方位。好似就是從李清照所歇息地那個院子裡傳來,高強估量自己今晚橫豎是睡不著地了。索性披了衣服開門出來,一路循聲尋去。

  轉過一個月亮門,果見一座花壇旁邊,一個人白衣如雪端坐,手中洞簫聲已漸消,正是浪子燕青。

  “小乙,你也沒睡?”

  燕青不答,起身望了望天上明月,忽而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衙內,可曾記得,當天也是這樣的月色?”

  高強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燕青與自己所共的明月,恐怕就是河北的那一輪吧?“不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的月亮,比今日還要亮。”

  燕青默然,忽而輕笑:“月便是一樣的月,曾照無數人,只不知是否也照到作古之人?”

  高強情知他是想起了已逝的佳人賈玉蓮,她苦戀燕青不果,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兩人這段沒有結果的戀情,當時也曾令他唏噓不已。而燕青,在離開河北之後,再也不曾見他露出這樣懷想的神態,但那一段深情因其無與倫比的悽美和哀婉,對於燕青這樣的性情中人來說,絕對無法忘卻,只是藏在了最深的內心深處。

  而今夜的這般,難道是對於李易安失去夫君地傷痛,燕小乙也感同身受麼?

  高強沉默了一會,輕輕拍了拍燕青的肩膀,喉頭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對於性情豁達,通曉世情的燕青來說,並不需要什麼開導和安慰,或許,有個知心的朋友能夠在這一刻與他共此懷想,便是足夠了。

  燕青仍舊凝視著明月,口中喃喃念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欲語淚先流……衙內,你可知道,三年過去了,到這一刻,我才敢真箇面對我心中對她的思念。只因為,到這一刻,我才找到了足以表達我心中意念的詞語,卻還是出自衙內之口。”

  分明是剽竊之作,而且原作者就在面前的屋子裡,原本高強是該慚愧一下地,但感於燕青的話語,他也全然沒有了這樣的心情。隨口哦吟:“聞道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

  “載不動許多愁……載不動,許多愁……”燕青低低重複了幾句,忽而將那管洞簫一拋,飛身跳到院子天井中,旁若無人地狂舞起來,口中喃喃低語:“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正難忘……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玉蓮,你可知道,我在這裡好孤單,好想你……”月光如水,照他英俊無匹的臉上,全沒有向來那淡然瀟灑地微笑,只有滿臉晶瑩的淚水,月光下熠熠閃光。

  良久良久,人聲漸消,小院中重又歸於沉寂,高強與燕青不知何時都已離去,那屋中忽然有人低低地,幾乎不可聞地太息一聲:“高應奉,燕小乙,多謝了……”

  第二十八章 鬼臉(上)

  七月乙亥日,高強回到了東京汴梁。

  按說他現在的官職還是東南五路應奉局提舉,官邸應該是在兩浙路的治所杭州才對。可是自從年初被招回京城之後,到現在高強已經離開杭州半年多了,應奉局中沒有提舉,提舉夫人也不在,甚至連總管許貫忠也在數月前北上,此時那應奉局中的公務根本就已經全盤停頓,大小胥吏懶懶散散,樂得拿著干餉享清福,巴不得應奉大人在東京汴梁待一輩子不回來才好。

  若是別個官員的治下出現這樣的情況,少不得要被人彈劾“荒廢政務,不務正業”。不過高強的情況比較特殊,原本這東南應奉局的機構設置,就是出自皇帝趙佶的一時興起,根本不在正規的官僚體系之中,因此大宋正統的官吏監察機構便也管不到他;而唯一會對應奉局指手畫腳的皇帝趙佶,這些日子卻對高強寵幸日隆,對於高強各種花樣翻新的進貢愛不釋手,又哪裡會來指斥高強荒廢政務?在他的心目中,象高強這樣供奉有道,才算不枉了提舉二字。

  再加上,高強本身現在又在太學掛了名,說是要參加今秋的大比,以閉門苦讀為名,更加正大光明地不回杭州去了。只是這樣的大話也只哄騙一下不知情的人,這位面臨大考的新紮太學生根本書也不讀,學也不上,五月就帶了一些親隨出京,不知在哪裡遊蕩了兩個多月,到這時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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