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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原是一個有力的反駁,無奈昨夜高強與許貫忠抽絲剝繭一般詳談半夜,早將其中情由想得通透,許貫忠冷笑道:“古來欲成非常之事,須待非常之人,當日荊軻刺秦,樊於期自授首;楚漢爭鋒,劉邦求分父羹;玄武門之變,唐太宗手刃兄弟,逼宮親父,此皆出自聖賢所書。事關重大,區區子嗣天倫又算得了什麼?”

  鄧元覺頓時語塞,卻無論如何不能信方臘能行這樣的非常之事,搖晃著大光頭,鼻子裡一個勁兒地喘著粗氣,氣咻咻地盯著許貫忠和高強,雙眼瞪得溜圓,仿佛就要發作。

  方天定一直沉默不語,聽著幾個人唇槍舌劍,這時忽然抬頭道:“許兄所言雖說匪夷所思,可惜小弟與家父多日不曾見面,此刻無法自辯,更沒什麼能夠取信於高兄。雖然如此,此事畢竟事關重大,高兄亦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狗官之輩,定當多方設法從中求證,是也不是?”

  “這個自然,小弟今日雖說排開陣仗,也不是真箇就要問個什麼罪名,不過也是防個萬一罷了,這求證麼,自然是要去的。”高強慨然放言,仿佛慷慨磊落,實則他心裡早已明白始末,之所以營造出這樣的局面,就是要讓眼前的這些明教人物自己去找出事情的真相,如此方能動搖其對於教主行事的信任,進而分化瓦解明教的組織,達成他以最小代價消除方臘起義的目的。

  方天定點了點頭,忽地笑了一笑,面容如春風和煦:“既然受懷疑的是家父,我這做兒子的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方某願留在這裡為人質,直至事情真相水落石出。”

  “萬萬不可!”“豈有此理!”石寶與鄧元覺二人同時出聲阻止,卻來不及說什麼話語,已被方天定的一聲大喝止住:“我意已決!”

  鄧元覺怒氣填胸,石寶擰眉怒目,都要再說,驀然間方天定轟然跪倒在地,大聲道:“石叔,鄧大師,聽我一言!事關本教十餘萬教眾的性命,倘若真箇與謀反罪名扯上干係,本教東南百萬兄弟都成了朝廷叛逆,到時候教中兄弟姐妹有死而已,難道我等能苟且偷生於這人世間?!明尊教義,凡我光明信徒,當友愛教中兄弟,輕生重義,臨難不顧,得證光明境界,此時正是我等為本教出力之時,我又何惜此身!”說到最後,幾近聲嘶力竭。

  “少教主!”“少教主……”只叫得一聲,便再也無話可說,石寶與鄧元覺對視一眼,齊齊跪倒在方天定的面前,伏地大聲道:“情願跟隨少教主,萬死不辭!”

  方天定熱淚盈眶,雙手將二人攙起,哽咽道:“多謝鄧大師,多謝石叔!我存了為教獻身之心,雖處刀叢也沒有懼意,只是眼前這樁大事,要去為本教分辨清白,還望哪位不憚艱辛,去走上一遭。”

  “某願往!”“某家願往!”

  方天定擦了擦眼淚,向石寶道:“石叔,鄧大師生性耿直,平日又多講佛論法,與家父少有結交,恐怕未必能勝任,以小侄之見,還是勞煩您去走一遭。”

  石寶恰待接令,卻見一旁鄧元覺已經鼓起了腮幫子,情知方天定說話太直,已經激動了這位莽和尚的心意,忙向元覺道:“大師,此間少教主和金芝滯留,還要有勞你多方照拂,其責重大,小弟這廂託付了。”說著躬身唱個肥喏。

  鄧元覺聽這一說,登時回心轉意:“石兄弟罷了!此間一切自有某家擔當,石兄弟但去無妨,只望你快去快回,早早洗刷本教的清白。”

  這邊都說好了,方天定回身向高強作了個揖道:“高兄,可否容我石叔前去尋找家父問個明白,將事情真相回來稟告高兄得知?”

  高強看他們你拜我我拜你,說得慷慨激昂,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地架勢,心裡正不知什麼滋味,聽得方天定說這話,卻是正中下懷,忙笑道:“原該如此,倘若貴教並無不軌之意,又能與那贓官朱勔劃清界限,自然上上大吉。只是有一件事,眼看端午節將至,不知石兄須時多久才能回報?我這裡可不能一直這麼等下去。”

  “這……”方天定微一躊躇,便道:“本教如此大會,家父該當就在左近,石叔去尋家父,少則兩日,遲則三日,定可回報。”

  高強點了點頭,正要答應,忽聽許貫忠插言:“且慢!貴教主倘若並無二心,石兄此去要見不難,倘若事與願違,貴教主當真有所圖謀,石兄是否能如願見著教主的面呢?”

  方天定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石寶冷聲道:“許兄言下之意,是認定了本教有不軌之心了?”

  “非也非也!”許貫忠見對方橫眉冷對,依舊閒適逍遙:“小可也只是說這一種可能而已,不過二者居其一,也不能說決計不能罷?倘若連這點都不計量在內,那無疑事先已認定了貴教清白,又何必多此一舉去向貴教主求證什麼?”

  “然則以許兄之見該當如何?”方天定眼看石寶又要翻臉,趕緊出來圓場。

  “卻也不難,貴教主雖說神龍見首不見尾,貴教聖女現今卻正在都監府上居留,恰好我家衙內帳下頗有能人異士,早已探得路徑,石兄何不前往都監府,向貴教聖女求證?”

  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卻不料引起了空前的反彈,石寶的反應出乎意料地激烈:“好囚攮的,你待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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