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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廣場很乾淨。身穿制服的勤雜工在坐椅和石頭垃圾桶之間穿來穿去,手上拿著掃帚、橡皮管、上光布和塑膠袋。廣場像是沙漠中的綠洲,給人一種愉悅、舒暢的感覺,但即便如此,由於大街上的團團廢氣從這裡穿過,再加上從經常燃燒的那條河方向飄過來的煙和霧,廣場上空的空氣很不盡如人意,污濁的空氣瀰漫空中。

  詹森在辦公大樓入口處的外面停了下來,好像是在適應一下從空調世界進入現實世界的差別。空調世界是一個想像的世界,他已經把它置之腦後;現實世界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世界,他正在朝它一步步邁進。詹森現在看上去很整潔。在他來這裡之前,范恩斯醫生,即那個稱為公爵的人,告訴了他怎樣用公共廁所,以便讓他在公眾眼裡不丟人現眼。范恩斯對詹森不需要刮鬍子修面羨慕不已。“羅傑洛不會對此介意,”公爵對詹森說,“但那些穿制服的廣場工作人員,如電梯工人和接待員,也許會找你麻煩。所以,千萬注意那些穿制服的人,因為他們總以為手中的權力很大。”

  詹森正要穿越廣場,朝垃圾場邊的那條河方向走去的時候,一個女性的聲音穿過建築物的混凝土和石頭的屏障,清脆響亮地傳到了詹森的耳邊。“比爾,”這個聲音叫喊道,“詹森!”

  詹森轉過身,看見一位女士從會議大樓那邊急匆匆地穿過廣場,朝他奔來。這是個漂亮美麗的金髮女郎,身穿一套灰色的夏裝,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是個沉著、冷靜的女人。她的一隻手臂下夾著文件夾子,另一隻手臂上掛著一隻灰色皮包。她長著一雙灰色的眼睛,走近詹森後,雙眼仔細地打量起他來。

  “比爾,”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遠看見你時,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我不能確信。”

  詹森彬彬有禮地看了看她,但沒辦法認出她來。“我們互相認識嗎?”他問。

  幾乎在這同時,她也問道:“你認不出我了,是嗎?”

  聽了詹森說的那句話後,她帶著一絲尷尬之情大聲笑了起來,過後馬上停住,再朝詹森看了看。“你沒有變,”她說,“也許,變得比以前悲傷了一些。”

  “對不起,”詹森抱歉地對她說,“我本該知道你是誰,但我似乎把好多東西都忘了。這是我的神經問題,因此,我正在尋求治療。”

  她把一隻手放在他夾克衫的袖口上。“唉,比爾,”她說,“你曾經告訴我,說你會忘記我,而我當時不相信。我沒辦法相信你說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度很密切。我還留給你一台盒式錄音機和一盒磁帶,磁帶上錄了我的一段留言。你記起來了嗎?當然,你記不得了。”

  “你看,我又在喋喋不休地講個沒完,我知道這一點。一般情況下,我可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有意裝著心神不安,茫然不知所措,但我確實從未想到過會再次看見你。上次我們一起做了那事之後,我感到自己受了傷害,先是憤恨,繼而悲傷,而你現在竟然認不出我來了。這一切對我來說實在叫人受不了。”

  “我理解。”他說。

  “對你來說,這肯定要更糟糕。”她同情地說道。這時,人們開始在他們附近停住腳步,懷著好奇的心情,注視這兩個非同尋常的人。“噢,不,並不是更糟糕,只是不同而已。”她用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嘴唇,好像是要用這種方法,不讓話從自己嘴裡蹦出來似的,“你不知道,我好多次以為看見了你,於是就對著一個男人叫、跟在一個男人後面跑,直到打了照面才發現自己搞錯了,人家都是陌生人。假如我們倆人一起呆上幾分鐘的話——不過,現在也沒什麼用處了。我的心緒太煩亂了,我……”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要振作一下精神,平靜地與詹森交談交談。“你是比爾·詹森,是嗎?”

  “是的。”

  “我接受你不認識我這個事實。我的名字叫弗朗西絲·米勒,是美聯社的總編輯。我在這裡參加一個會議。會議的主題包括什麼?對了,包括污染問題。現在,我住在希爾頓賓館。想起希爾頓賓館了嗎?在紐約的那個希爾頓賓館?……不,你當然記不起來了。好了,我得去休息了。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今晚我一個人的時候,你得來看我。儘管你記不起來了,但為了紀念我倆一起做過的事情,你要來看我。”

  “我會想辦法來的。”他說。

  “啊,上帝!”她失望地說,並轉過身來不再看詹森,“我知道你會想辦法來的。但這樣一句話就夠了嗎?”說完,她幾乎是跑著朝賓館的入口處走去。

  詹森和公爵倆人又一次背靠河岸坐在一起了,觀望著河面上燃燒著的火。有時,彩色的幽靈越過河面,蔓延到岸上;有時,鬼火似乎慢悠悠地盪到河邊,但像是它們的魔力到了岸邊就不起作用似的,鬼火在岸邊猶豫了一陣,然後才蹦跳出來,與幽靈攜起“手”來。

  “羅傑洛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公爵說,“有的時候,激情過於火熱,也許,激情強烈得叫人難以忍受,但我對女人身上的這種激情不介意。有的人也許會對此介意。”

  “我喜歡她。”詹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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