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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候片刻,王佑禮突然問道:“我們王家是土財主,那你們陳家又是什麼?”

  聽到兒子的問話,王元程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注意到了王元程皺眉,陳海平微笑道:“我們陳家是更等而下之的土財主。”

  王佑禮傻了,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他怎麼把陳家和自己家相提並論?

  從看見陳海平的第一眼起,王元程就知道兒子不是此人的對手。這小子年紀輕輕,看似比兒子還小几歲,但怎麼看卻怎麼像個老狐狸,而兒子卻只是個毛孩子,連個小狐狸都不是。

  在他們這個圈子,毫無疑問,兒子非常優秀,但面對此人,兒子沒有一點機會。

  王佑禮正要說話,王元程輕輕咳嗽了兩聲,王佑禮趕緊閉嘴。

  王元程站起身來,雙手抱拳意思了一下,然後道:“陳先生,請坐。”

  王佑禮側身讓開,陳海平沖王佑禮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八仙桌前,對王元程躬身一禮道:“老東家,小子麻煩您老了。”

  看了陳海平一眼,王元程道:“不必客氣,坐”

  又微微躬了躬身,陳海平在八仙桌旁坐下。這時,王佑禮也站到了王元程身後。

  王元程道:“陳先生說我是山西第一的土財主,不知是何意?”

  傳言此人知輕重,識人情,目如刀,語如山,雖富甲天下,但無倨傲之氣,也不倚老賣老,真是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對這種人恭敬、吹捧、讚頌、挖苦、欺騙都統統沒用,唯一有用的是講理。陳海平揚了揚手,從容道:“老東家,請問似此等宅第,是不是山西第一?”

  稍稍打了個沉兒,王元程道:“算是吧。”

  陳海平道:“人多言以末致富,以本守之,老東家以為如何?”

  這一次,王元程沉默的時間長了點,最後道:“天下皆如此。”

  淡淡一笑,陳海平問道:“老東家就沒有想過不如此嗎?”

  又想了半晌,王元程老實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陳海平道:“權利,權利,權和利本是一體雙生。敢問老東家,商人有利,可有權乎?”

  這個‘權’字當然不是指個人有權無權,而說的是商人的整體有權無權。又默然片刻,王元程起身一躬,鄭重地道:“請陳先生賜教!”

  陳海平也隨之起身,還禮之後,道:“賜教如何敢當?一起探討而已。”

  王元程伸手讓道:“坐。”

  重新落座後,陳海平道:“老東家,小子以為,所謂‘以末致富,以本守之’不過是無奈之語罷了。比如老東家您,現在就已是王家所能達到的頂峰了,因為您看不到王家在商業上還能有什麼作為。”

  王元程默然無語,良久,不由長嘆一聲,今天這個人說出了他數十年的困惑。是啊,商人再富,也只是有錢而已。錢多到一定程度,像他們王家,除了蓋房子還能幹什麼?現在他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說他是土財主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王元程問道:“敢問陳先生,如何才能不當個土財主呢?”

  沒有正面回答王元程的問題,陳海平問道:“小子聽聞萬曆皇爺數十年不臨朝,敢問先生這是為什麼?”

  王元程一愣,陳海平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這麼問,什麼意思?不知道,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與諸大臣意見不一,是故如此。”

  陳海平又道:“昔年,稅監荼毒天下,萬民憤之,然不論如何,這些人也是天子近臣,領天子之命。可是,這些天子近臣卻為人毆死者有之,為大臣栽贓致死者有之,而且,這些致天子近臣死命之人非但安然無事,還受到萬民稱頌,風光無限。”

  王元程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抬眼向陳海平看去時,陳海平輕聲道:“現在是官天下。”

  王元程腦袋轟的一聲,他清楚陳海平的意思,皇帝只不過是‘官’這個利益集團的代表而已。皇帝可以殺任何人,但就是不能違背‘官’的根本利益,礦稅的受阻就是因為這違背了‘官’的根本利益。

  看著王元程直愣愣的目光,陳海平又輕聲道:“將來為什麼不能是商天下?”

  不要說王元程,就是站在王元程身旁的王佑禮和管家老侯也都目瞪口呆。

  好半晌,王元程艱難地問道:“如何才能商天下?”

  陳海平道:“真要做起來當然極困難,但道理其實很簡單。當商業利益高於土地利益,而商業利益各方面的風險又低於土地利益,那麼,代表土地利益的‘官’自然就會向代表商業利益的‘官’轉變。到了那種時候,商人的地位才算確定,任何人任何勢力就再也傷害不了商人的整體利益。”

  長噓了一口氣,王元程問道:“現在我們能做什麼?”

  陳海平道:“簡單,第一步是必須摒棄‘以末致富,以本守之’的心態,不要再把過多的銀錢投入到屋宅這些死物中去。”

  王元程道:“不做土財主。”

  陳海平笑道:“是的,不做土財主。”

  王元程又問道:“第二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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