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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許多關於某些隔離地區的故事,說他們採取了非常受到爭議的求生方武。

  是喔?那又怎樣?去問他們啊!

  你有看過嗎?

  沒有,而且我也不想。有人想試著告訴我,就是被我們解救的人。他們內心有很大的瘡疤,只想把那些東西倒出胸口。你知道我都跟他們說什麼嗎?「將一切留在你心裡,你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我的煩惱夠重了,不必再加顆大石頭,你懂吧?

  那事後呢?你有沒有跟這些人談過?

  有,而且我讀了很多他們受苦的事。

  他們給你什麼樣的感覺?

  狗屁,我不知道。我憑什麼來評論那些人?我當時又不在場,不需要面對那一切。我們現在的對話,還有你那些假設性的問題,當時我哪來的時間多想,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知道,歷史學者喜歡討論美國陸軍在挺進的時候為何死傷這麼低。所謂的低,是跟其他國家相比,像中國或是老俄;所謂的低,是只計算死於殭屍的人數。有一百萬種方武能讓你掛掉,其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沒不在「威脅金字塔」裡面。

  疾病是一大死因,那種原本早該絕跡的疾病,像是中古時期的疾病。沒錯,我們有吃藥打針,飲食均衡,還有例行檢查,但到處都有太多穢物,土裡、水裡、雨里,還有我們呼吸的空氣里。每當我們進入一個城市,或者解救一個區域,至少會有一個人掛掉,就算沒死也會因檢疫而被栘送。在底特律,西班牙流感奪走我們一排的兵力,長官真被嚇壞了,整整花了兩個禮拜來徹底檢疫所有部隊。

  另外還有地雷跟詭雷,有些是民間設置的,有些是逃往西部時設下的,當時覺得很有用,只要一哩又一哩的埋設,就可以靜待殭屍觸動被炸個粉身碎骨。唯一的問題,地雷不是這樣用的,地雷不會把整個人爆漿到消失,只會炸斷一條腿、炸掉腳踝或是雞雞老二,這才是地雷設計的用意,不是要殺敵,而是傷敵,讓軍隊必須花費寶貴的人力物力去照顧傷兵,送他們坐著輪椅回家,之後只要一提到戰爭,傷兵的平民爹娘就會想起:支持戰爭可不是個好主意。但是殭屍沒有家,沒有平民的老爸老母,傳統地雷只會製造一群缺腿斷腳的殭屍,要說有什麼效果的話,只會讓你的任務更加艱巨,因為你希望牠們站直一點,這樣比較容易偵測,而不是在草堆里匍匐,等待你一腳踩中牠們就像踏到地雷。大多數地雷埋設的位置已不得而知,許多在撤退中埋設地雷的部隊沒有正確標記,或者已經把座標弄丟了,或負責埋設的人早死了,沒法告訴你。然後你還得應付那一狗票愚蠢獨落客的傑作:尖竹釘和預設好以絆線射擊的霰彈槍。

  我就是那樣失去了一個朋友,在紐約州羅契斯特市的沃爾瑪購物中心。他是薩爾瓦多出生的,但在卡里長大,你聽過「波爾高地男孩」嗎?他們是洛杉幾極難纏的幫派份子,由於違反法律,曾被驅逐出境,遣返薩爾瓦多,我的夥伴就在戰前被丟回祖國。他一路從墨西哥殺回來,當時正是屍變大恐慌最慘的時候,他全靠雙腳和一把開山刀,他已經沒有家人好牽掛,也沒有朋友,只有寄養家庭。他非常愛這個國家,讓我想起我爺爺,你知道的,那一整套的移民故事。結果他臉上被一把十二號散彈槍打中,大概是某個早已嗝屁多年的獨落客乾的,該死的地雷和詭雷。

  還有各種意外事故,在戰火中許多建築物都變得很脆弱,經年的棄置,加上一呎又一呎的積雪,整個屋頂毫無預警就會坍塌,整個結構就這樣垮下來。在類似的意外中我失去另一個朋友,她當時剛好有敵情,是個野人從廢棄車庫竄出來撲向她。她開了槍,光只這麼一槍就夠了,引發屋頂雪崩,我不知道那些壓毀屋頂的雪和冰總共有幾磅重。她和我……我們……很親密,你知道的。雖然我們沒有去登記,因為我們認為登記只不過是官樣文章而已。我們兩個當時應該認為,如果沒正武登記的話,萬一我們其中哪個人怎麼樣了,另一個人應該比較容易承受一點吧。

  (他朝著外野席望去,向他太太微笑。)

  沒有用的。

  (他沈默了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

  還有心因性死傷,心理因素而把自己搞死,比其他死亡原因加起來都還多。我們有時進入構築防禦工事的區域,裡頭只見被老鼠啃光的屍骨。我是說那些沒有被殭屍攻進去的區域,裡面的人是死於飢餓或疾病,又或許是放棄了求生的念頭,不想見到明天。有次我們突破一問在堪薩斯州的教堂,裡面的情況顯然是成人先殺死小孩然後自殺,我們排里有個阿米許派教徒,唸完裡面所有人的遺書,牢牢記住遺書內容,唸完一封就在自己身上割一道傷口當記號,小小半吋的刻口,這樣他才能「永誌不忘」。這瘋子從脖子到腳趾全劃遞了,當排長在教堂外發現的時候……立刻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大部分的精神病案例都是在戰爭晚期發生。不是因為壓力,而是因為缺乏壓力,你了解的。我們都知道快要結束了,我想大家已經撐了這麼久,腦中一定會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嘿,老兄,現在沒問題了,你可以鬆手了。」

  我認識一個傢伙,壯得跟犀牛一樣,戰前是職業摔角選手。有次我們沿紐約州普拉斯基附近的高速公路挺進,風吹來一陣味道,是某輛被撞成兩段的大貨車,車上載滿了香水,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產品,就是一般便宜的購物中心味道。他一聞到就當場僵住,像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完全停不住。他是個怪物,體型可比兩個大漢加在一起,還曾在肉搏戰中抓起殭屍當做棒子使,真是個山怪,我們動用了四個人才把他抬上擔架。我們猜一定是那香水讓他想起了某個人,我們從來不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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