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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知道步蕨的聖母病要犯了,這也不能怪他,真算起來當年兔猻那玩意還是他討好步蕨送過去的。

  當時,沈羨那小子帶著師妹師弟下山歷練,一歷練就是人間幾十年,樂不思蜀。他看步蕨一個空巢老人待在山上,每天不是一個人看看山就是澆澆菜,過得比苦行僧還清寂。正好他解厄途中逮住了趴在人家道觀房樑上偷香火的兔猻,於是直接打包趁夜丟在了步蕨房門口。

  那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兄長”有著不可描述的心思,依照他的性子動了心思就想法把人弄上床就是了,可惜的是那時候的他在步蕨面前基本就是個戰五渣,全方位花式吊打不說,每次打完還要通報三界,拎他出來示眾,殺雞儆猴。

  打又打不過,念又念得慌,見了還丟臉,葉汲乾脆就此避而不見。結果等他意識到危機時兔猻已經成功憑藉自己貓科動物的天賦,在步蕨面前站穩腳跟,甚至仗著步蕨和那幫小兔崽子的寵愛,竟敢和他蹬鼻子上臉嗆聲,反了天了它!

  後來步蕨“殉道”,他撿到了僥倖逃過一劫的這貨,結結實實揍了幾頓才把它揍服。步蕨這一回來,恐怕沒幾天就要重拾往日囂張氣焰,葉汲一邊再次後悔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一邊替自己辯解:“你知道這貨每年吃老子多少真金白銀嘛!就它這富態樣,還挑嘴?!吃完了山珍吃海鮮,吃到最後還要吃純天然無污染!老子東南那片海每年被它抓魚抓得雞飛狗跳,我……”

  “我知道。”步蕨打斷他,眼角帶著絲絲笑意,“你這些年辛苦了。”

  那是在他歸來之後鮮少露出的笑容,也是曾經的步蕨經常露出的那種極是溫柔而包容的笑容。

  他天生是一個矛盾的人,在戰場是所向披靡、令人望而生畏的戰將;當他脫下鱗甲,坐在那片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看著他們吵吵鬧鬧而無奈一笑時,你會覺得明明那麼素淡的一笑卻像地底深處燃燒的烈火,焚燒過後留下了深刻而清晰的印記。

  步蕨橫起竹竿,他本想折了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還給了葉汲。

  葉汲難得怔忪了下,手揣兜里沒去接,總是帶笑的眼裡摸不清情緒:“你不要,就丟了吧。”

  有那麼一秒步蕨感覺到葉汲情緒低落了下又馬上被掩去,現在的葉汲已經極為擅長地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思,連步蕨也無法窺探到其中一角。這讓他莫名有點落寞,和當初沈羨他們離開載川時的感受有些類似,又有些迥異。

  沈羨他們是徒弟,徒弟總會出師,另起門戶;而他陪伴著成長起來的葉汲,他兩之間有些東西是無可取代的。

  “我現在幾乎神力全無,它就是一根普通竹竿。”步蕨指腹撫過上面一塊塊難看的疤節,“以前你明里暗裡使了不少法子想搶走它,便以為你很喜歡它。”他聳了下肩,“我本來還打算添點什麼,做成根法杖給你。但我看你大部分時候都用刀劍,可是它過於纖細,做不了竹刀,便一直擱置在那,直到……”

  步蕨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手中一空,他愣了下。

  葉汲泰然自若地拿著竹竿杵了杵地:“普通竹竿就普通竹竿,勉強當個拐杖吧,畢竟我年紀也大了。”

  “……”步蕨嘴角抖抖,“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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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汲的這間院子看著地方大,實則沒幾間正兒八經的屋子。好幾個房間還大門緊閉,顯然被符咒鎖住了,也不知道他在裡面窩藏了什麼違法亂紀的禁品。步蕨的臥室坐北朝南,幾近接地的大玻璃窗,陽光能落進房間裡每一個角落。米色的窗簾和布藝,整個房間偏中式又休閒的裝修風格與步蕨內斂溫和的性格很合。

  步蕨轉了一圈,摸摸書桌上的一盒竹籤,微微一笑:“有心了。”

  是啊,確實有心,有的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葉汲和兔猻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塊。

  參觀完了臥室,一看時間快到午飯點了,葉汲習慣性地踢了下剛爬下來的兔猻屁股:“去,做飯去。”

  兔猻穩如泰山,只是在步蕨看過來時可疑地蜷了蜷尾巴,它乾巴巴地提醒葉汲:“三大爺,距離我上次做飯已經時隔三十五年了。我記得三十五年前你嘗過我炒的蛋炒飯後親口說,寧願吃/屎都不會再吃一口我做的飯。”

  “……”葉汲眨了眨眼,搓著手躍躍欲試地問步蕨,“老二,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今天將就著我下個廚,你搭把手,咱們湊合一頓?明兒一早我就去請個保姆回來。”

  廚房是個好地方啊,可施展的餘地太多了。

  兔猻想也沒想捲起尾巴跑路:“今天我減肥!”

  “操,孽畜!”葉汲破口罵了句。

  步蕨非常自然地忽掉了葉汲極具創意性的提議:“我們還是出去吃吧,來燕城這麼久我也沒走動走動。”

  這燕城葉汲混了百八十年,皇城根下的螞蟻祖祖孫孫幾代他都眼熟,人文自然哪一種都膩歪得不能再膩歪。他滿心打算好容易將人拐回家中,凳子還沒坐熱人還沒親近下往外瞎跑啥啊。

  最終葉三爺還是屈服在了潔淨如新的灶台廚具面前,領著燕城新人步蕨晃出門覓食。因為沒眼色不識相的緣故,兔猻被葉汲勒令看家,兔猻扒拉著門框試圖做最後的掙扎:“三大爺,我為你流過血,我為你立過功!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

  葉汲權當它在放屁,還不忘將不忍回頭的步蕨扯遠:“這貨你知道的,就喜歡賣慘裝可憐,其實一肚子壞水不摻假!你忘了沈羨和楚笑那兩小崽子被它坑進山谷,差點餵了鬼車那茬了?”

  “……”步蕨沉吟了下,“那次我教訓過它了,它應該長記性了。”

  兔猻聲嘶力竭的吶喊連著它的大餅臉突然消失在門後。

  葉汲懶洋洋地斜叼著根煙,沒點,就含在嘴裡嘬著味兒,含混著說:“這一點,我是服你的,老二。慣是真得慣,下起手也是真得狠。成精才幾百年的兔猻精你說丟就丟,扔進谷里十天半個月不帶管的。”

  步蕨以為他說自己偏心:“沈羨他們犯了錯,我也沒手軟過。”

  葉汲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步蕨的眼神不偏不倚,沒有一絲閃躲,那種認真看得葉汲驀得笑了起來。他一笑,頭髮絲上的點點陽光都在跳躍,他說:“老二,你怎麼就那麼可愛呢。”

  步蕨:“???”

  ……

  葉汲住得地方周圍一圈燕城老字號,鋪子不大但貴在味正有特色,兩人沒有開車,順著胡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向外晃。

  晃著晃著,葉汲和步蕨同時慢下腳步,葉汲搓碎了煙一丟,淡淡地說:“老二,看來今兒這頓飯有人請了。”

  正當空的太陽不知何時隱蔽到了雲層里,灰磚灰瓦的胡同延伸向沒有盡頭的遠方,一排白底黑字的燈籠高懸於兩旁門戶上,碩大的奠字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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