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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箭有好幾支?”島津警局的資深刑警舉手發問。

  “原本放在柜子里的兩支不見了。兇手有一次失敗的機會。”

  兇手大概認為,從距離目標十多米的地方擊發兩支箭,總有一支會命中。若無此保證,兇手或許就不會下定決心作案。

  接著由鑑識人員說明箭的構造。負責的科員高舉一個塑膠袋,裡面裝有案犯行兇用的箭。

  “請仔細看這支箭。前端部分和一般的箭不同。”鑑識科員將塑膠袋遞給紺野警視。

  警視盯著塑膠袋,然後說:“前端有洞。”

  “一毫米左右的洞。事實上,那就是機關。”鑑識科員手持報告書走到黑板前,用粗糙的線條畫出箭的斷面,“箭尖約四厘米,前端一厘米左右呈圓錐形,當然最前端是尖的。剩下的三厘米塞進管狀軸。另外,箭尖中空,能裝進毒藥。”

  “將它射出去會怎樣?_”一名刑警問。

  “射出去的一瞬間,箭尖里的毒藥會被擠壓至後方,而命中目標時,箭突然停止運動,毒藥由反作用力擠出,從前端的小洞進入獵物體內。總之,這就像是一支會飛的針筒。”

  “哦,原來如此。”眾人異口同聲地表示佩服。

  “真了不起。”警視說,“這也是亞馬遜原住民的智慧?”

  “應該不是。一般說到箭毒,雖然沒有問過專家,不能斷定,但我想應該只是在前端餵了毒。”

  “嗯,不過,這真是個不得了的機關。”

  “所以兇手認為,只要射中須貝先生身體的某個部位就行。”西方說。

  對兇器的說明告一段落,隨即報告須貝正清的妻子行惠和兒子俊和的證言,以及在UR電產詢問所得等。就結論而言,目前還沒有獲得值得特別一提的信息。

  “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西方的目光掃過眾人,有些故弄玄虛地說,“就是須貝昨天的行蹤。他白天離開過公司,去了瓜生家。”

  這是勇作和織田向瓜生美佐子問來的情報。據她表示,尾藤高久中午前也去了瓜生家。西方也提到了這點。

  “分別向尾藤高久、瓜生亞耶子詢問經過,他們表示須貝說他想看直明擁有的書籍,才帶他到書房隔壁的書庫。可是,有價值的藏書幾乎都已經賣給舊書商,須貝想要的書還在不在是一大疑問。此外,還有幾個疑點,我們打算繼續調查。”西方語帶玄機地結束了這段話。

  接著,宣布今後大致的偵查方針。明天將繼續到命案現場搜集線索,然而,沒人保證能獲得多麼有用的信息。由局長在第一線指揮的刑警也沒有打聽出什麼重大線索,無功而返。

  至於殺人動機,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指明須貝正清與人結怨。不過強硬的個性似乎也影響了他的管理模式,如果深入調查,很可能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因為被害者是企業家,當然必須調查遺產的流向。

  另外,須貝曾借錢給幾個親戚,肯定有人希望他死。至於他有沒有投保壽險,目前還不清楚。明天將正式展開從各方面探究案情的行動。警方將分頭從須貝工作和私人兩個方向著手偵查,特別是徹查今天進出瓜生家的人。

  “請儘可能努力確認每個人零碎時間的不在場證明。除了犯罪時間,也不要忘記調查兇手或共犯從瓜生家偷出十字弓的時機。”西方以強硬的口吻叮嚀。

  就今天獲取的消息而言,兇手絕對是瓜生家或須貝家親近的人。他大概想找出證言間些許的不一致之處,一鼓作氣破獲此案。

  眾人接著針對細節交換意見,然後分配各人負責的工作。

  勇作和織田明天的任務是去見瓜生晃彥。

  6

  零點過後,勇作總算回到了公寓。

  他打開燈,到廚房喝了杯水,然後拿著杯子到鋪著被子的床邊撲通坐下。枕邊放了一個喝剩一半的威士忌酒瓶。他將酒咕嘟咕嘟地倒進杯子,威士忌獨特的香氣撲面而來,他耗弱的精神稍微為之一振。

  他灌了一大口酒,吐出一口氣,然後轉為一聲長長的嘆息。看來將有很久不得閒了。

  什麼鬼命案!勇作盯著牆上的污漬低喃道。他覺得這起命案簡直就是老天用來折磨自己的考驗。想起瓜生晃彥,對他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還有美佐子!勇作真想詛咒自己的人生,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段因緣?沒想到自己唯一真心愛過的女子——美佐子,竟偏偏成了瓜生晃彥的妻子。

  勇作搖了搖玻璃酒杯,凝視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那兒映出十多年前的棕黑色記憶。

  父親倒下是這一連串悲劇的開始。好不容易到了考試當天,勇作卻待在醫院無法去考場。父親恢復意識後,一瞼遺憾地問勇作,為什麼不丟下他去考試?勇作辦不到,而且在那種情況下,就算他去應考也不會有好成績。

  當時,他還沒有放棄任何事情,打算來年再次挑戰。然而。父親的身體比想像中更糟,家裡沒有收入,債務日漸增加,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當醫生完全不切實際。勇作煩惱了三個多月,下了決心:不管怎樣,先確保安穩的生活是自己的義務。他沒有找美佐子商量。若帶給她新的困擾,他一定會後悔。

  勇作選擇當警察,是因為聽說警察的收入比一般公務員更高。當然,父親的警察身份,也影響了他作這個決定。如果不能當醫生,他腦中馬上就浮現出這個職業。

  他一得知考試合格,將干四月進入警校,就下定決心要與美佐子分手。他認為,兩人再交往下去,只會為彼此帶來痛苦。畢竟他背負著照顧不能工作的父親的責任,和美佐子遲早必須分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也思考過和她攜手共赴未來,但想到自己今後的人生,他不想將她牽扯進來。

  勇作仍清晰地記得最後一次和美佐子見面的情景。她白皙的肌膚,柔軟的觸感,她的體溫和氣息,以及勇作笨手笨腳地進入時,她微蹙柳眉的表情。時至今日,他一直將這些回憶視作珍寶。

  勇作不後悔與她分手,他認為那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勇作當上警察,接受正式分配的兩年後,父親因再次腦溢血而去世。即使如此,勇作為自己至少在父親去世前已盡全力而欣慰。

  勇作不時會想起她,有時甚至想去見她,但終究沒那麼做。進入四年制大學英文系就讀的她,應該已建立起屬於她的生活方式。自己再次出現,也只會為她帶來困擾。

  勇作也想過要成家,上司等也曾為他牽紅線,他卻裹足不前。他總會將美佐子的影子投射在對方身上,怎麼也無法忽視這種落差。他最近開始想,自己說不定一輩子無法結婚了。

  今天,他和美佐子不期而遇。她身上依舊殘留著少女的影子,但已經散發出成熟女性的魅力。聽取案情時,勇作始終直視著她的眼睛,她不時將目光投向他。每當兩人四目相對,勇作就興奮得全身打戰。

  但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和那個男人結了婚……勇作對於她結婚一事絲毫不感意外,但她偏偏嫁給了瓜生晃彥。勇作心中浮現出“造物弄人”這個老掉牙的詞彙。

  難道在調查期間,我必須將她視為宿敵的妻子對待嗎?

  “我被詛咒了。”

  勇作呻吟般低語,將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第三章重逢

  l

  “你今天儘量別外出。”命案發生的次日早上,美佐子在門口送晃彥去上班時,晃彥坐在車裡對她說道。

  “我知道,反正我也沒事要出門。”

  “還有,我想刑警會到家裡來。不管他們問什麼,你都不要糙率回答。如果他們的問題不清不楚,你就一概回答‘不知道’。”

  “我會的。”美佐子對著車裡的丈夫點頭。

  不知是否因為昨晚沒怎麼睡,晃彥的眼睛有點充血。

  “我走了。”晃彥關上車窗,發動引擎。他好像對什麼感到不安,一面轉方向盤,一面擔心地回望。

  美佐子微微舉起手。

  不久,引擎聲變大,汽車排出廢氣開始加速,車尾燈漸漸遠去。

  美佐子目送丈夫離去,心中百感交集。

  昨天白天的事情……她到底開不了口。

  早餐時,她好幾次都想問晃彥:“昨天中午之前,我好像在廚房後門附近看到你的背影,那是你嗎?”但終究問不出口。儘管她想若無其事地發問,但話到嘴邊,臉又僵住了。而且她害怕若是詢問,晃彥會翻臉。

  美佐子暗罵自己是膽小鬼。如果真的相信丈夫,就算目擊了什麼,也不該懷疑,只要靜靜地等待晃彥告訴自己就行了,若不相信丈夫,就該把心一橫開口追問,而不是一味地懷疑對方,卻繼續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不管選擇問還是不問,當丈夫說出令人害怕的事時,自己都該努力了解他的想法,儘可能讓情況好轉。如果丈夫犯了罪,或許勸他自首也是自己的義務。可是我……

  美佐子認為自己只是害怕。她之所以保持沉默,並不是相信晃彥,而只是想推遲精神上的打擊。不過,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遺憾的是,美佐子認為自己害怕的既不是失去晃彥,也不是知道他遇到的難題,而是若晃彥以殺人犯的身份被捕時,各種降臨到自己身上的災難。如果現今的生活能獲得保障,她完全沒有自信敢說,晃彥被捕時自己會有多悲傷。

  “我終究不配當晃彥的妻子。”美佐子只能下此結論。

  不過,那個背影果真是他嗎?美佐子再次回想昨天看到的人影。當時只是驚鴻一瞥,不敢確定就是晃彥。但那一瞬間,她心裡確實在想,為什麼晃彥會出現在這裡呢?瞬間的直覺經常出乎意料地準確。

  她想,如果那道人影真是晃彥,自己就必須作好心理準備:他可能以某種形式涉案。除非有隱情,否則他應該不會從廚房後門進出,以防被家人發現。

  假使晃彥是兇手,動機何在呢?美佐子昨天躺在床上時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公司因素,還是親戚間的問題?但沒過幾分鐘,美佐子就意識到這是白費力氣。自己對晃彥幾乎一無所知,根本無從分析他的行動。

  美佐子放棄了推理,心中卻萌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是他犯的案,而且真相大白了,或許就能弄清許多她至今不了解的事情,甚至包括那條命運之繩……

  這個念頭攫獲了她的心。她從未這麼想過,因而立刻像要甩掉邪念般搖搖頭。她害怕自己的理智會被這一時的想法擊倒,哪怕只是腦中閃過一絲希望晃彥被捕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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